第八章 研究(1 / 2)

第八章 研究

雖然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的數年對我的大多數朋友以及我自己來說都是冷酷無情的,但卻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時期。這並不是因為我們高興。我們大多數人既無前途又無計劃。我們生活在一個貧窮的國家裏,內戰是這個國家特有的地方性流行病,不時地突然爆發。我們常常是消沉的、沮喪的、厭煩的。但找們正在學習,我們的思想是活躍的,並且在成長中。我們貪婪地閱讀,博覽群書;辯論,改變我們的見解,研究,去粗取精,思考。我們聽音樂,去美麗的奧地利山中徒步旅行,同時夢想有一個更好、更健康、更樸素、更誠實的世界。

在1919年至1920年的冬大,我離家去一個由學生們改建而成的極其簡陋的學生之家居住,那羅原是一個被廢棄的軍醫院的一部分。我想自力更生,並且想不再成為父親的負擔,父親早已年逾六旬了。他在戰後無法控製的通貨膨脹中花去了所有的積蓄。我父母本來希望我能呆在家裏。

我以前一直在阿爾弗雷德·阿德勒的兒童指導診療所做一些無報酬的工作,而現在我正做著其他一些幾乎沒有報酬的零工。其中有些工作是艱苦的。但是我也輔導一些十分慷慨的美國大學生。我的需求非常少:沒有多少可吃的,我不抽煙也不喝酒。惟一的必需品是買幾張有時難以弄到手的音樂會的門票。雖然門票是便宜的,但是多年來門票幾乎是每天的開支。

在大學裏我選聽各種科目:曆史、文學、心理學、哲學甚至醫學院的課。但是不久我就放棄了聽課,除了數學和理論物理學那些課外。那時,這所大學有著最傑出的教師,但是讀他們的書所得的體會要比聽他們的課多得多。通過閱讀《純粹理性批判》和《緒論》,我也開始闖出了我的路。

隻有數學係的課才真正是饒有趣味的。那時候的教授是威丁格、富爾韋恩格勒和漢斯·哈恩。這三位都是享有世界盛名的有創見的數學家。係裏傳說威丁格是他們三個中最偉大的天才,但我覺得難以理解。富爾韋恩格勒在頭腦清楚和對其科目的精通上是令人驚異的。但是我大部分知識是向漢斯·哈恩學的。他的講課達到了我再也沒有見過的完美無缺的程度。他的每一次講課都是一件藝術品:邏輯結構鮮明突出;一字不多;純淨無瑕;語言優美而文明。上課的題目以及有時討論的問題是用激動人心的曆史概述作為引子。雖然由於盡善盡美而有點孤芳自賞,但一切都是生氣勃勃的。

還有多采恩特·海利,他講授概率論,從他那裏我第一次聽到了理查德·馮·米塞斯的名字。後來從德國來了一位非常年輕而可愛的教授庫爾特·雷德邁斯特,他呆的時間不長;我去聽他的張量代數課。所有這些人——也許除了雷德邁斯特外,他是不喜歡有人插話的——都是受人崇拜的。他們的才華遠遠超出我們能力所及的範圍。在教授和沒有資格做哲學博士論文的學生之間是沒有接觸的。我既沒有一點點雄心,也沒有希望去結識他們。我決沒有想到後來我能直接結識哈恩、海利、馮·米塞斯和教過理論物理學的漢斯·梯爾林。

我研究數學隻是因為我要學習,並且我想在數學方麵我會學到一些有關真理的標準;也是因為我對理論物理學有興趣。數學是一個龐大而困難的科目,如果我曾想到要成為一個專業數學家的話,我可能早就泄氣了。但是我沒有這種雄心壯誌。如果我想到未來的話,我夢想有一天能建立一所學校,在這所學校裏,年輕人能學而不厭,鼓勵他們提出問題,討論問題;在這所學校裏,不必去聽那些沒有人提問的多餘解答;而人們也不是為了通過考試才去學習。

我於1922年作為同等學曆通過了我的“考試”,如果我連續上學的話,那麼我就該早一年通過了。但是這個試驗值得我“失去的”那一年。我現在終於完全成為一個有學籍的大學生了。兩年後我在一所師範學院通過了第二次“考試”,這使我取得了在小學任教的資格。我是在學做家具木匠的時候進行這次考試的。後來我又獲得在中學教數學、物理和化學課的資格。然而對教師來說是找不到工作的,在我結束家具木匠的學徒生涯後,正如我已提到過的,我成了一個負責照顧孤兒的社會工作者。

在這個時期的早期,我進一步發展了關於科學理論與偽科學理論之間分界的思想。我已經明白:使一個理論或一個陳述成為科學的是它拒絕或排除一些可能事件發生的能力——禁止或阻止這些事件發生的能力。因此,一個理論禁止得越多,它告訴我們的就越多。

雖然這個思想是和一個理論的“信息內容”的思想密切聯係的,並且概括了後者的思想,但是在那時我沒有使它發展得超過這一點。然而我非常關心教條思維及其與批判思維的關係問題。使我特別感興趣的是這樣一種觀念,即:我看作前科學的教條思維是批判思維成為可能所需的一個階段。批判思維必須有在它以前就存在的要批判的東西,而我認為它必定是教條思維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