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放我一條生路(1 / 2)

房門被摔上,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突然,有人推門進來,是阿昌,他說:“蘇小姐,走吧。”

我愕然問:“去哪?”

“醫院。”他輕聲說:“會盡量減輕痛苦的。”

我連忙推開他朝樓下跑去,在樓梯中央追上了繁音。我攔到他麵前,問:“你讓阿昌帶我去流產?”

他沒理我,身子一轉,像繞根柱子似得繞開了我。

我再度追上去,這次不僅攔在他麵前,還抓住了他的手臂:“能不能告訴我,我做什麼才能把孩子留下來?”

他歪了歪頭,問:“你的聽力有問題?”

“那你告訴我,星星的媽媽是怎麼把她留下來的!”我無法克製激動:“她能做到的,我全都能做到!”

“她?”他突然捏住了我的下顎,毫不留情,幾近把我的下顎捏脫臼:“你是什麼東西?也配跟她比?”

我卯足了全身的力氣,終於掰開了他的手。

整張臉都快癱瘓了。

我是什麼東西?是啊,我是什麼東西?我竟連人都不算。

《獨立宣言》裏說人人生而平等,不久前我還在疑惑這句話到底是真是假,此刻突然茅塞頓開。

不算是人,何來人的資格?

我是個孤女,無權無勢,無家無業,螻蟻尚且有同伴,我卻一無所有。從我降生到此刻,別說好運,我連平常人的運氣都沒有。以至於我的孩子在我的肚子裏,我竟沒有權利讓他出生?

不,我必須得保住他,捍衛我僅有的一切。

我跪到了地上。

繁音原地沒動,我低著頭,並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

“音音。”我真不想這樣叫他,可硬的幹不過,我就隻能來軟的:“你肯定不明白我為什麼一直不想離開你,也許有你覺得我懦弱,愚蠢,或是貪圖富貴。”

他依舊一動不動地沉默。

“可是懦弱的人不會幾次三番地保護你,再愚蠢的人也有遠離危險的本能,我命賤,給我富貴也無福消受。我不離開你,隻是因為另一個你是我生活裏對我最好的人。”我也不知道表白和煽情對他是否有用,這隻能是姑且一試:“你說這孩子不是你的,這沒錯,所以我更想把他生下來。我已經不奢求跟他一起過下半生,但人活著要有精神寄托,你有家人,我也想有。”

他依然不說話。

我抬起頭看向他,他的臉比我以為得更加冷漠,沒有絲毫動容,這讓我的心涼了半截:“我看得出,你早晚都會跟我離婚或者殺了我。可我希望你能顧念一下情分,放我一條生路。”

“哦?”他抱起雙臂,微微地笑了起來:“怎麼放你?”

“跟我離婚,我放棄所有財產回國,更不要贍養費。你可以放心,這輩子不論發生了什麼,是貧是富,孩子都絕對不會知道與你有關的任何事。”這是我僅存的交換條件,我提不出更好的:“我到死都不會騷擾你,更不會去找蒲藍。”

“可以。”繁音笑著說:“做完手術我立刻就安排。”

“我不要流產!”他居然裝傻!

“喔。”他點了點頭,隨後彎腰過來,握住了我的手臂,柔聲說:“起來。”

我被他的表情弄慌了:“你答應了?”

“既然你說到這個份上……”我一興奮,他立刻止住話頭,輕輕地拽了拽我的手臂:“先起來。”

看來是要答應了!

我一陣喜出望外,跟著他的力道起來。

然而他鬆了手,斂起了笑容:“知道我這輩子最討厭什麼事麼?”

他的音調越來越沉,震得我腿軟,忍不住退了一步。

“賣慘、訴苦、情感綁架。”他驟然瞪起眼睛,把孕檢單摔到我的臉上,眼神猶如冰刀,一層一層地挽起襯衫袖口:“不流?我幫你。”

語畢,抬起腳踹到了我的肚子上。

我滾下樓梯,倒在血泊裏。拆散似得劇痛自全身各處而發,卻都不及小腹那錐心的墜痛。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破開了一個大洞,血液如同失控地洪水般湧出洞口,帶走我的溫度,帶來極寒,帶走我的意識,帶來眩暈。

帶走我的希望,帶來絕望。

失去知覺前,我仍看了他一眼。

他站在原地,麵目模糊,猶如帝王主宰一切。

冷……

我家鄉的冬天常常細雨連綿,凍得人骨頭縫裏都是寒氣。這樣的冬天是寒的,陰鬱、入骨、無孔不入。

而冷不一樣,冷是凜冽而壓迫的,它強悍地將一切全都封進嚴冬中,叫人動彈不得,如同定格在鬆脂裏的小蟲。

而死,是寒冷的。

我也不知自己“死”了多久,也不知從何時開始,腦子裏開始出現了一些不清不楚的聲音,更不知它們是怎樣變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