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第二人格。
我忙說:“你爸爸是我打的。”
他歪了歪頭,看向了我,這表情該怎麼形容呢……不像小甜甜,可也不像第一人格以前的樣子。他陰測測的,叫人覺得瘮得慌,倒是比較像暴走版的小甜甜。
他看著我,放慢了語速,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把她交出來。”
“是我朝你爸爸開的槍。”我說:“別亂冤枉人。”
他毫不猶豫地抬起了手,捏住了我的衣領。真感動他沒有扼我的脖子,否則我真的要懷疑第一人格才是大好人,從一開始就是他反複地掐我的脖子。
“醫生要我準備後事。”他像個機器似的,不帶感情地強調:“她殺了我爸爸。”
“已經死了麼?”我問:“還是在ICU?沒死的話,我再去補一槍。”
他沒說話,瞪著我,骨節發青。
看來他還是腦子不夠用,或者說,對這個房間的構造不夠熟悉,畢竟這裏是第一人格住的地方,第二人格基本在他爸爸家裏住。
我當然不希望他自己去找,便企圖用說話來引開他的注意力:“你還記不記得咱倆剛結婚時你對我說了什麼?”
他沒吭聲,不是記憶依然各是各的麼?
“咱們看電視,看到一個女的被老公打成豬頭。我說你這麼多肌肉,打我時我肯定跑不了。”我說:“你說你長這麼多肌肉是為了背我,不會打我的……你現在在幹什麼?”
他鬆了手。
我以為是我的話奏效,指著自己的脖子說:“我之所以對你爸爸開槍,就是因為他先攻擊……”
話還沒說完,脖頸突然傳來劇痛。他把我的脖子掐住了!
劇痛和眩暈一齊傳來,我開始錯覺那個整天打我的第一人格又回來了,斷氣和瀕死的感覺又來了,我連哭都沒機會。
就在我感覺自己馬上就要失去意識時,他突然鬆了手。
我不由癱到了地上,竭力喘勻了氣,再看向他時,他似乎也剛剛才回神,茫然地望著我,忽然扔了槍,攥起拳頭,狠狠地朝自己的胸口往下砸。
那裏還有未愈的傷,我連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但還未抓緊,我自己的手腕便傳來劇痛,他忽然扭住了我的手腕,狠狠地將我推到了地上。
我暗暗叫苦,心想不能讓他死,又控製不住他,林叔他們也不知死到哪去了,怎麼這麼長時間連個救兵也沒有。
一邊想著,衣領又被拎起來,他撿起了地上的手槍,頂到了我的額頭上,說:“把她交出來。”
“不交。”
“你告訴過我,說她死了。”他一邊說,一邊把手指套入扳機圈裏:“我以為這個孩子是你為了安撫他的。看來不是。”
我忙說:“是的,是我為了安撫他的,但你爸爸真的是我殺的……”
“那你就去死好了。”他看著我的眼睛,說:“比起我爸爸,你隻是一條狗。一條狗居然敢殺自己的主人。”
我正想說話,餘光卻忽然發現浴室門開了,念念小小的身影站在門口。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隻知道她站在那。我想對她打手勢,想對她使眼色,讓她趕快回去,可我不能有動作。按理說念念平時聰明伶俐,應該能看出有危險,可她就是杵在門口不動!
我亂了陣腳,忍不住叫了一聲:“小甜甜!”
他沒動。
“我隻是一條狗?”如果是好多年前,我肯定會覺得自己真不值。不,現在我也覺得自己真不值,可隻要想想他是第二人格,我就不疼了。我想此刻我可以回答第一人格的問題了,我不愛小甜甜了,以後也不會。因為他傷了我的心,否定了我的付出,我也不是那個勇敢且盲目的年輕女孩了,我沒有力氣再去原樣感化一次第二人格。我說:“小甜甜,這是不是你這輩子對我說過的唯一一句實話?”
“我隻要她。”他按了按槍口,說:“把她交出來。”
“別轉移話題。”我問:“我隻是一條狗?這是我在你心裏的樣子?那你憑什麼怪我不愛你?起碼在他心裏我是個人。”
如果沒有孩子,那我死也就死了。其實這樣的人生,我也早就過膩歪了,早已對它沒什麼留戀。隻是我有孩子,人一有了孩子,就堵死了人生中的很多選項,包括從容赴死。
“我隻要她。”他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把她交出來。”
“小甜甜……”
“別囉嗦!”他忽然瞪起眼睛,凶狠起來:“把她交出來!”
我正要開口,忽然看到浴室門口的小人影動了起來。我無法阻止,她已經出來,關上浴室門跑了過來,說:“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