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到了開庭這天。早上,我和律師一起去。
繁老頭也來了,他倒是絲毫不見落魄,開庭前熱情地跑到我這邊來,笑眯眯地朝我們打招呼。我便問:“念念來了嗎?”
“我就知道你要問這個,”繁老頭說:“咱們借一步說話。”
我想了想,說:“不必了。”
繁老頭立刻說:“我不說假話騙你。”
“我知道。”我說:“你主要是拿不準,我們是不是隻要離婚就夠了。”
繁老頭眼珠一轉,看了看孟簡聰,說:“念念沒事,很好的。”
我笑了笑,心裏明知他盼著我的幾句話,說了也無傷大雅,但我就是不想說。
繁老頭有些急了:“靈靈,你之前可是答應過我的。”
“答應過你?”我說:“哪有的事?”
他更加焦急:“我們之間明明說好……”
“抱歉。”我打斷他,說:“馬上就開庭了,我還有事要準備。”
保鏢將繁老頭與我們隔離,孟簡聰問:“你們說好了什麼?”
“我沒跟他說好,是他自己一廂情願。”我說:“他怕繁音死。”
“哦。”他說:“他倒是會找症結。”
直到開庭,我也沒見到念念,旁聽席上也沒有。
繁音如約來了,他打扮得很光鮮,單從外表看,他似乎恢複了之前優厚的生活,隻是身材有些消瘦,可能是沒有休息好?神態顯得很萎靡。
而念念到現在也沒出現,我無法直接問,隻能悄悄看向旁聽席上的孟簡聰。
顯然他也在等消息,手裏握著手機,稍久,合上了手機,對我笑了,顯然是有了念念的消息。
我放了心,又忍不住把目光落在繁音的身上。
他從進門到現在始終低著頭,一眼也沒有看過我,就像個假人。雖然他說他已經“融合”了,我卻還是隱隱有些期待他沒有好,大概是因為他對念念動了手。盡管最終必然會跟他分手,但我真希望這不是正常狀態下的行為,我寧可他還是個瘋子,之所以傷害念念是因為不可抗力而非主觀意誌,這樣於我的內心,於念念都比較好接受些。
我的律師把我的意圖陳述了,就是之前說好的不痛不癢的要求,我給他為數不少的錢,也繼續給他贍養費直到他有“工作”,我們之間沒有債務,兩個孩子的撫養權都歸我,他有探視權。他的律師也提了他的要求,就是說想多要一些錢,數額沒有超出我們的預測,因此庭上氣氛還算和諧。
正當我們覺得一切都很順利時,繁音的身子突然一震,抬起了頭,因為角度關係,他正好盯住了我。
他的目光裏滿是茫然,就像剛剛才睡醒,也有驚詫,好似遇到了什麼不解的事。我被他看得有些脊背發涼,忍不住回避,看向了孟簡聰。他也發現繁音的變化,原本輕鬆的身體挺了起來,打開了手機,顯得有些緊張。
其實我和繁音的距離還是挺遠,他也沒有武器,不大可能衝上來攻擊我。但他盯著我的神情太不正常了,這麼一晃神,雙方律師也都發現並住了口,法官也詢問地看向他。大家都能夠感覺到他目光中的不對勁,那絕不是正常人的目光。
最先反應過來的當然是經驗豐富的我。
被他用這樣的眼神盯著,我很快就感受到了一個信息,就是:他即便是融合了,也一定沒有融合好。
我在心裏盤算了一下,再度看向孟簡聰。他也從震驚中緩了過來,看向了我。
畢竟共事已久,他也是非常聰明的人,看了我的眼神就明白了我的想法,卻衝我晃了晃手機,搖了搖頭。
我再度看向繁音,他也順著我的目光看向了孟簡聰,卻微微地眯了眯眼睛,不認識似的,露出了茫然。然後他又扭頭看向我,此時,那種不正常的感覺已經減退了許多,目光開始蛻變出我所熟悉的清澈。
我看向律師,他也明白我的意圖,開口打算要求先暫停審判。
卻就在這時,繁音忽然醒悟了一般,開了口:“老婆……”
雖然心裏剛剛已經有所計較,我卻還是頗感意外,忍不住愣了一下。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說話,包括法官。
每個人都看出他不正常,每個人都在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已經不需要休庭了,我的餘光看向孟簡聰,他竟然更加緊張。我再看向律師,他看看孟簡聰,再看看我,拿不定主意。
我懶得去想繁音怎麼突然變成小甜甜,而且還是這個“兒童”的狀態。或許融合隻是他在騙我的托詞?但他掐住念念的脖子是真,這次終於下定決心的我,決定不被任何突發狀況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