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躍馬江湖道(4)(1 / 2)

時當正午。

洛陽金穀園“聚仙樓”。

自蒙古南侵以來已有三十年過去,北方各地烽火俱滅,百姓也得已休養生息,這當年兵火連天的洛陽城此刻正繁花似錦,引來無數文人墨客,品評美酒奇葩,賞玩古玩字畫,哪裏還記得當年被大金、大元鐵騎蹂躪的痛苦。

聚仙樓。

二樓臨窗的座位上,正坐著位身著青衫,模樣俊俏的少年。瞧他模樣不過才及弱冠,眉眼清秀入畫,舉手投足間風采逼人,此刻正悠悠閑閑持了杯上好的竹葉青送到唇邊輕呷一口。他的相貌本就已經極俊,卻偏偏在飲酒時灑脫自若,更顯引入注目。樓上的客人一時間都忘記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不由多希望這賞心悅目的少年能在此處多停留片刻。

可惜酒足飯飽,人總是要走的。

那少年放下手裏的瓷杯,眉梢微挑,眼泛桃花,道:“小二。”聲音清脆悅耳,似碎玉落冰盤。店小二連忙跑上前:“客倌可是還要酒菜?”那少年搖頭:“結帳。”“一共是三錢半銀子!”少年探入入懷,摸出一小塊碎銀放在桌上,長眉高挑:“也不必找了。”說著便欲起身離去。

正此刻,一個聲音自二樓西麵的雅間傳出:“這麼俊的兔兒爺,本少爺怎麼能白白的隻放你走。”門簾一掀,走出來個二十六七,穿了件鵝黃公子衫的年輕公子。洛陽人大多認識此人,正是洛陽城內最最有名的“金刀萬家”的二公子萬斯同。這萬斯同也算是洛陽首屈一指的翩翩公子,相貌堂堂,家學淵源,武藝非凡。可惜此人卻極為風流,洛陽城中秦樓楚館,處處有他身影,更連那相姑館也常是來去自入,被江湖中人稱之為“粉蝴蝶”,可謂頗具惡名。酒樓上人見這萬二公子出麵攔截那文質彬彬的俊秀少年,心中都已了然,暗自歎息這少年恐怕要糟,也在紛紛退卻旁觀,竟無人敢出麵阻攔。

那少年公子卻也是置若枉聞,一徑便向樓梯口走去。萬斯同緊趕兩步,擋在路口笑道:“小公子留步。方才是在下唐突了。在下萬斯同,欲請小公子入我席內。”那少年連眼也未抬,便道:“多謝好意,可惜小弟已經酒足飯飽,恕不奉陪。”便欲越過萬斯同離開。萬斯同再次輕笑:“萬某喜愛小公子的人品相貌,本不願強求。但小公子若是執意要走,萬某少不得用強請小公子留下。”他右手一伸,竟直直抓向少年胸口。

少年眉峰一聳,不由大怒!足尖輕點,半側著身避開,反手便是一個銅板擊出!出手極準,正砸上萬斯同的鼻梁。萬斯同萬沒想到這看似無害的少年竟然身負武功,無防之下吃了個虧,心下也是一驚。更見那少年粉麵微微泛紅,更見俊麗可愛,更起了褻玩之意,叫道:“打是親罵是愛!小公子,萬某請你舍下一聚!”出手如風,掌似流星再次向少年襲來。他方才被銅板打中,知少年運功手段雖是靈巧無倫,卻是內力全無!心下先是一驚後又大喜過望,心道:“若得這孩子,哪裏還有小倌入得了眼。”

那青衣的少年公子正是中了“化功軟筋散”的燕翎。

燕翎自離開華山之後,便一直南下,今天才剛到洛陽。他武功盡失,內力全無,行程本就比預計的緩了許多,又因貪戀這“聚仙樓”的竹葉青酒而多喝了兩杯,不料竟遇上了個登徒浪子。他自幼容貌清麗,在穀中被人逗弄也不是一回兩回,卻都忌於他武功師承而不敢造次。今次卻正值身上毒傷未愈,功力盡失,而眼前的萬斯同瞧來絕非善類。若真打起來,功力已失的自己隻是怕要吃大虧。但天性驕傲如他,怎麼肯向人低頭!

萬斯同心中也正自驚訝。眼前的少年雖然內力全無,但閃轉騰挪間顯露出來的功夫去是詭異絕倫:若說是邪門外道吧卻又不似,說是哪家正派武功卻更不像。心下遲疑,手上卻未敢放鬆。他對這少年的興趣現在已經是佰倍提升。他家學淵源,自己又於七歲時得高手指點,武功在家族同輩中早已是出類拔萃。

萬斯同盯著燕翎那張秀雅絕倫的臉龐,冷笑一聲,心道:“你內力全無,怎麼會是我的對手。縱然是招數精妙絕倫,卻也沒什麼用處!”左手輕揚,已繞過燕翎推出的右掌,一掌向他腰腹裏推來。燕翎饒是鬼變也不由心驚!這招“挑花障眼”分明是醉溜溜的酒罐三伯的拿手好戲,這萬斯同怎麼會使這一招?酒罐子已經有二十年不出江湖了,按說再也不該有除了自己和無苛之人會使這一招的人。腦筋急轉,頓時想到了什麼。萬斯同在他走神的瞬間,已經探上他腰間,正想點了他的穴位。燕翎左手同樣輕揚,也是一招“桃花障目”,他隻穿青衣,全身上下無一點粉飾,出招的刹那卻像是萬樹桃花開,竟後發先至,手指輕輕拂上了對方笑腰穴,他雖無內力,指尖卻挾了一根“雪梨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