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翠雲觀。
“夢飛,你還是要一意孤行,不肯聽為師的話嗎?那燕翎刁滑古怪,非我名門正道,不是你輩中人。你怎麼還是不知悔過呢?為師好生心痛啊。”
赤鬆子坐在掌門的寶座上,痛心疾首的望著跪在階下的愛徒。
雲夢飛聞言,抬起頭來。滿室燭火輝映下映得少年一臉的坦坦蕩蕩。他向端坐在上位的赤鬆子道:“師父,您曾對夢飛說過,人心善惡,並非一言以蔽之,為什麼連您也執著與黑白兩道正邪之分?那燕翎並非大奸大惡之徒,不過是一身傲骨不馴,怎麼就一定要指他為魔?師父一向深明大義,為人正直,何故如此擅斷!”他竟是在反詰赤鬆子的問話。
坐在赤鬆子身邊的蒼鬆子臉色一暗:“大膽雲夢飛!竟然敢如此頂撞掌門!”他站起身來,伸手去抽腰間的配劍!赤鬆子揮手截住師弟,又道:“夢飛,你當真是執迷不悟麼?”
“師父,夢飛自幼投入武當門下,學得都是堂堂正正為人,光明磊落處世!師父,您不是自小就教導我要頂天立地無愧於心嗎?夢飛自問夢飛所做的一切俯仰天地!”
“夢飛……”
赤鬆子頗感頭痛的後仰,目光牢牢鎖定跪在階下的愛徒,心潮起伏。多少年前,自己也曾經如此對著師尊首陽真人如是言道。那時,師父是怎麼說的?
“師兄,我看你的愛徒已經是無藥可救了!”蒼鬆子轉向赤鬆子道:“師兄,他執迷不悟,已入了邪道!”他起身仗劍走到雲夢飛身邊:“雲夢飛,你這欺師滅祖的叛徒!隻怕早就和姓燕的小賊同流合汙了吧?他竊取雪菩提恐怕是你在暗中協助吧?”言語之間已經極盡羞辱與輕蔑之態。
雲夢飛聞言猛得抬頭,直視蒼鬆子不屑的目光:“師叔此言差矣!”他黑亮的眼瞳光華照人:“燕翎他若是真心想要不利與我武當,他是絕不會將雪菩提的秘方再還回來的!何況,我知他為人,他連對師叔你和眾弟子的圍攻都未下殺手,他根本不屑做這種事情!”雲夢飛的神情異常激動:“師父!燕翎他隻是不想被人糾纏啊!若六大名門不是再三欲製他死地,他亦不會犯人!”“我看你是中了姓燕的毒了!處處為他說話,別忘記了你是武當弟子!而那小子早晚是武林公敵!他父親燕捷就是前車之鑒!”赤鬆子不等他繼續申辯,便已先發製人。他不能失去雲夢飛這個愛徒。
雲夢飛有些困惑的盯著自己的師父。在他心中,師父永遠都是那麼的正直光輝。自幼年起,雲夢飛便夢想有朝一日能成長為師父那樣的人。但師父為什麼不明白,燕翎他的確無盡與人爭勝為敵啊!為什麼一定要對他趕盡殺絕?隻因為他是玉麵飛狐燕捷的兒子?還是為了他身上傳說中有重大隱秘的玉玲瓏?雲夢飛不由得用力咬住下唇:“師父,您難道也和其他人一樣看待他嗎?他父親的事情怎麼能一股腦兒的算在他的頭上?玉麵飛狐死時,他不過是個三尺孩童,懂個什麼?況且自他行走江湖又曾真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如果不是為了他那玉玲瓏,引來正邪兩道的睽視,他根本不欲與我派結下怨仇!燕翎他曾說過,他踏足江湖隻是想尋回當年失散的妹子,並為當年受他父親所累被全鎮斬殺的鳳溪鎮的百姓討回個公道!鳳溪慘禍,七百餘戶的性命又怎可以算在他父子身上?那殺人狂魔如果隻是找他父親恩仇便不該對鎮上村人屠戮!縱然他父親昔年諸多不事,又與他何幹!”
赤鬆子聞言一躍而起:“雲夢飛!”他氣得胡子翹起,全身不住的打顫:“你,你!你到底收了他多少好處,竟為他如此!”
“師父!我並未曾收他半點好處!我認得,認得他一片赤誠仁心!”
“山川滿目淚沾衣,富貴榮華能幾時?不見隻今汾水上,惟有年年秋雁飛。”
望著繁花似錦,滿庭疊翠,燕翎的心境意象 一片蒼涼。不經意間吟出的七言絕名更是幽恨難平。
秋無灩本來正抹挑銀弦,方待奏一曲“清平樂”與他,卻聽得他吟出這樣傷懷的詩來,不禁啞然。這清俊少年年及弱冠便已經武藝超凡,人才又好,正該意氣風發,笑傲天下,而為何又有如此悲情?和傳聞中大大不同。眼前的少年分明是壯誌難酬,一腔幽憤,非我輩中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