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學先驅 李翱
(772——841)
一、曆宦海浮沉 歎鸞鳳何依
李翱,字習之,祖籍隴西(今甘肅一帶),唐代著名儒學家。他出身的門第很高。遠祖李懸在十六國時曾建立西涼政權,即涼武昭王。十世祖李衝是北魏名臣,官至尚書左仆射。但到唐代,李翱的門第早已衰微不顯,祖父李楚金僅官至貝州司法參軍。
李翱自幼就受到儒學的熏陶。據他後來在《複性書》中說,自6歲開始,他就讀書,“但為詞句之學”。所謂“詞句之學”,大約就是章句訓詁之類。隨著年齡的增長,李翱逐漸對儒家學說有了較深入的理解,立下了宏大的誌向。15歲以後,他已“誌於仁義”,對儒家思想進行獨立思考。
少年時代的李翱“勤於儒學,博雅好古,為文尚氣”,漸露頭角。他也像唐代的其他讀書人一樣,懷著遠大的抱負,四處遨遊,帶上自己的得意之作,去幹謁達官貴人,希望能得到他們的賞識。唐德宗貞元九年(793年),22歲的李翱去州府應貢舉,曾“執文章一通”,拜見著名的古文家、右補闕梁肅。當時梁肅譽滿天下,“屬詞求進之士奉文章造梁君門下者蓋無虛日”,都想得到他的獎掖。梁肅看了李翱的文章,大加讚揚,“謂翱得古人之遺風,期翱之名不朽於無窮,許翱以拂試吹噓”。的確,梁肅真的在他的公卿朋友之中為李翱作過宣傳。後來李翱與達官貴人交往,很多人都說曾在梁肅口中聽到過他的名字。李翱對梁肅的這份知遇之恩非常感激,在梁死後五年,李翱還專門寫了一篇《感知己賦》,寄托對他的懷念之情。
李翱不僅拜謁過梁肅,還造訪過其他一些名流,可考的有當時任右司郎中的楊於陵。據李翱本人說,他曾“以所著文章”投獻給楊,“累獲谘嗟,勤勤不忘”,得到楊的讚賞。
但是,滿腹的文才並沒有給李翱迅速帶來好運,真正賞識他的人並不多。在給楊子陵的一封信中,李翱寫道,當時巨卿名流,“立行光明,可以為後生之所依歸者,不過十人焉。其五六人則本無勸誘人之心,雖有卓犖奇怪之賢,固不可得而知也。其餘則雖或知之,欲為之薦言於人,又恐人之不我信,因人之所不信,複生疑而不自信,自信且猶不固,矧曰能知人之固?是以再往見之或不如其初,三往見之又不如其再。”因此碰壁不少。他本希望借助巨卿名流的獎拔,以自己的文才和學識去獲取功名,但“自屬文求舉有司,不獲者三”,多次參加科舉考試都不及第,處境逐漸艱難,“棲逞往來,困苦饑寒”,顯得很狼狽。
貞元十二年(796年),韓愈受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使查晉的征辟,由洛陽來到汴州。此時李翱在徐州刺史張建封幕中,也從徐州來到對州,與韓愈相識。這以後,李翱一直和韓愈保持著密切的關係。貞元十六年(800年)李翱又娶韓愈兄韓囗之女為妻。韓愈比李翱大5歲,二人介於朋友、師生之間,在政治觀點、學術思想上,有許多相似之處。李翱對韓愈的學識和人品非常傾慕。他曾說:“我友韓愈非茲世之文,古之文也;非茲世之人,古之人也。其詞與其意適,則孟軻既沒,亦不見有過於斯者。”他們的師友之情一直保持了29年,直到韓於長慶四年(824年)去世。韓愈死後,李翱非常悲痛,寫了一篇情深意切的祭文悼念他。文中說:“貞元十二,兄在汴州。我遊自徐,始得兄交。視我無能,待予以友。講文析道,為益之厚。二十九年,不知其久。”又親自為韓愈作《行狀》,交給史館采用。
李翱還樂於把他的好朋友推薦給上司。貞元十二年前後,他向張建封推薦孟郊、張籍、李景儉等人,高度稱讚他們的才學和人品。李翱還與獨孤朗、李渤、陸修等人往來密切。這些人都是他和韓愈的終生好友與同道。
貞元十四年,李翱終於進士及第,獲得了萬人欣羨的功名。這一年他27歲。
李翱依附於張建封,心理上是不平衡的。他常有一種寄人籬下、懷才不遇的感覺。貞元十四年秋,有一隻奇特的鳥飛到了宋州城郊,當地人都叫不出這種鳥的名稱,圍觀者很多。李翱認為這就是“鸞”鳥,與鳳凰差不多。他寫下《知鳳》一文,借物抒情:
有小鳥止於人之家,其色青,鳩鵲鳥之屬鹹來哺之。未久,野之鳥羽而蜚者皆以物至,如將南之,其蟲積焉。君鳥之鳴聲雜相亂;是鳥也,一其鳴而萬物之聲皆息,人皆以為妖,吾誆知其非鳳才類邪?
顯然,他以鳳自比,深感自己寄人籬下,獨立不群,卻沒有人賞識。他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真正發現他的才華。
這一時期,李翱的學術思想漸漸成熟。就在他29歲那一年,即貞元十六年(800年),他寫下了在中國思想史上具有重要影響的《複性書》三篇。在這三篇著作中,他對儒家心性理論進行了創造性的發揮,開啟了宋明理學的基本方法和主題。
李翱進士及第後,“授校書郎,三遷至京兆府司錄參軍。”到元和初,“轉國子博士、史館修撰”。
元和三年十月,戶部侍郎楊於陵出任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表李翱掌記室。四年正月,李翱攜家眷離開洛陽,韓愈、石洪為他送行。韓愈專門寫了一首《送李翱》詩,表達自己的惜別之情。六月,李翱一行到達廣州。十一月,以節度掌握書記奉碟知循州。元和五年正月,準製祭名山大川。據《新唐書·楊於陵傳》,於陵任嶺南節度使,辟韋詞、李翱為幕僚,“谘訪得失,教民陶瓦易薄屋,以絕火患。”他在嶺南幫助調查民間得失,做了一些對百姓有益的事。
李翱在嶺南的時間並不很長。元和五年,他北歸到宣州依附盧坦。在《祭故東川盧大夫文》中他寫道:“前此八年,公在宣州,翱歸自南,下江之流。公發辟書,使者來召。”據們日唐書·盧坦傳》,知盧坦死於元和十二年,前此八年正是元和五年。在盧坦幕中,李翱很受重用,“有言必信”。不久,盧坦入朝,李翱又到了浙東觀察使李遜的幕中,任觀察判官。他在寫給好友皇甫提的一封信中說:“仆到越中得一官,三年奧。·材能甚薄,澤不被物,月費官錢,自度終無補益,累求罷去,尚未得以為愧。仆性不解諂佞,生不能曲事權貴,以故不得齒於朝廷。”可知他在越中任職並不輕鬆,由於秉性剛直,不會阿談奉迎,因此久居下流,難以升遷。
這幾年他一直在宣城和越中二府周旋。元和九年(814年),他的職銜是“浙東道觀察判官、將仕郎、試大理評事、攝監察禦史”。在浙東任職時,也遇到過一些麻煩,如他在《祭故東川盧大夫文》中說,當時他“宦途有阻,困不能通,公陳上前,出白丞相,保明無過,昭灼有狀,事遂解釋,奏方成官,非公之力,其退於田。”可知他曾因事差點丟官,賴盧坦保明,才沒有歸田。
元和八年,盧坦出為劍南東川節度使。李翱“官罷在家,臥病飲貧,唯公見念,複召為賓”。他這時已被罷官在家,生活貧困,受盧坦的召辟,準備前往蜀中。但行至陝郊,盧坦就去世了。這時是元和十二年九月。
此後,李翱進入朝廷做官,官職仍是國子博士、史館修撰。他曾上疏論史官紀事不實,批評當時作行狀者多溢美之詞。又上疏討論過太廟祭祀問題。
憲宗任用宰相裴度,打擊割據勢力。削平了當時最大的淮西鎮,暮氣深沉的唐王朝出現了一線中興的希望。李翱站在維護封建國家統一的立場上,反對藩鎮割據,擁護中央集權。他懷著極大的熱情,給憲宗皇帝條奏中興六策:用忠正,屏奸佞,改稅法,絕進獻,厚邊兵,引見待製官。他希望憲宗能用文德,複製度,興太平。
不久,李翱權知職方員外郎。元和十五年(82。年)六月,授考功員外郎,並兼史職。這時,他受到好友李景儉的牽連,被趕出朝廷。李景儉是貞元十五年進士,自命不凡,恃才做物。元和末,憲宗破格提拔他為諫議大夫,他表示願意將此職讓給李翱。不久因得罪蕭亻免、段文昌,被貶為建州刺史,李翱出為朗州刺史。此時是元和十五年七月。穆宗即位,李翱改任舒州刺史。後來元稹用事,將李景儉從建州召回,恢複原職,李翱也回到朝廷,任禮部郎中。
李翱對自己的才學本來就有些自負。他滿以為這次入朝,可以獲得知製誥一職,但一直未能如誌。因此極為不滿,鬱鬱不樂。有一天他闖入中書省去見當時的宰相李逢吉,當麵數落他的過失。誰知李逢吉又不與他計較,李翱心中不安,就向朝廷請求停官。一百天後,有關部門按慣例給他停了官,李逢吉又推舉他出任廬州刺史。這時是寶曆元年正月。在任廬州刺史時,遇上大旱,疫病流行,百姓流亡。而權豪勢家趁機發不義之財,賤買回屋,牟取暴利,逃避賦稅,官府卻仍向貧下戶征賦。李翱上任後打擊豪戶,按田產多少征租賦,不許隱瞞。這樣,減少了貧下戶的負擔。
唐文宗太和元年(827年),李翱被征入朝,授諫議大夫。不久又以本官知製誥。太和三年二月,李翱與韋詞同拜中書舍人。李翱這次能順利入朝、順利長遷,取得自己滿意的職位,與韋處厚執政有很大的關係。
誰知宦途多故,風波難測。當初諫議大夫柏耆將出使滄州軍前宣諭,李翱曾讚成此行。不久柏耆因擅入滄州遭到流放,賜死,李翱也因謬舉獲罪,降為少府少監,後來又被逐出朝廷,任鄭州刺史。太和五年十二月,改為桂州刺史、禦史中丞、充桂管都防禦使。李翱遭受這次打擊,心情極為沉重。他在《與翰林李舍人書》中說:
翱思逃後禍,所冀存身,惟能休罷,最愜利誌,從此永已矣,更無健羨之懷。乞得餘年,退修至道,上可以追赤鬆子房之風,豈止於比二疏尚平子而已!
他表示自己已厭倦仕宦,想從此歸休林泉,修身養性。
大和七年(833年),改授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八年十二月,李翱被征還朝,任刑部侍郎。九年轉戶部侍郎,七月,任檢校禮部尚書、襄州刺史,充山南東道節度使。唐武宗會昌元年(841年),李翱去世,終年70歲。後來議諡為“文”,稱為文公。
李翱一生沒有任過什麼顯赫的官職,政治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建樹。他的仕途屢遭挫折,鬱鬱不得誌。他在當時以文章見推,而對後世的影響卻在思想上的創造。他與韓愈等人一道,排擊佛教,致力於儒學的複興。
李翱的著作流傳下來的很少。今有《李文公集》18卷,另有他與韓愈合著的《論語筆解》2卷流傳於世。他的思想觀點主要集中在《複性書》、《從道論》、《命解》、《去佛齋》、《平賦書》、《正位》、《學可進》、《雜說》、《答朱載言》、《與陸亻參書》、《論事流表》、《疏用忠正》、《疏屏奸佞》、《疏改稅法》、《疏絕進獻》、《疏厚邊兵》等文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