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死,我也會笑。”當那個男人被人從麵包車抬到擔架,當白布蒙蓋了他帶著微笑死去的臉頰,當那一箱箱被切成無數碎塊的身體被從袋子裏拿出,他那參雜著血跡的胡須,他那儲藏著滄桑的皺紋,灰蒙的眼睛,鬆動的老齒,不再跳動的聲帶,始終都在向世界訴說著:“即使是死,我也會笑。”
當大地因為爆炸而震動,當熾熱的高溫傳到地麵,當忙於逃命的人在街頭蜂擁。他仍然跪倒在地上,眼睜睜地望著那節列車,倒靠在牆壁如同一副巨大的棺材正在熊熊燃燒。痛哭的悲鳴似乎要在整條隧道中回響。
死死凝視著眼前斷開兩截的車廂,李誌才的腦海中又在想起了邵磊筆記本上的所記錄的那些塗鴉,被攔腰截斷的車廂
電話突然響起,是羅晉打來的,李誌才帶著悲傷接通了電話,然後用憤恨的咆哮向他泄恨:“都是因為你,因為你的選擇,因為你的選擇所以無辜的生命才會因你而喪生。”
所有的悲痛憐憫鬱悶彙聚成聲音,如同一記沉重的鐵拳,透過話筒捶打在他的臉上,恨不得馬上撕開他的衣服,剖開他的心髒,以血為飲,以腸為肉。
“難道我就知道哪顆*是真,哪顆*是假的嗎!”羅晉也帶著萬般無奈和沮喪地說,“我已經找到了那家夥的位置就在離你不遠的圖靈地鐵站,似乎是通過隧道去到那裏,就在剛才我們才發現了他的訊號。”
羅晉認真地繼續說:“李誌才你聽好了,你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這是我們複仇最後的機會了。”
正確來說,應該是最後的希望,唯一能抓住凶手的最後希望,他站起來往地鐵隧道的深處跑去,帶著絕望般的希望,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向著唯一的光而去。還有一名飽含著熱淚的人緊跟其後。
“我已經到了地鐵站,他現在位置在哪裏?”李誌才喘著氣對電話說,腳下兩步並作五步地跑出出入口,因為剛才的爆炸,路麵上*聚集了無數擁擠的人群。
“往左走,向著十四獅橋路方向走。”羅晉急說,話筒裏清晰地將飛速敲打鍵盤的聲音也一並傳來。
李誌才衝進人群往前擠去,如同衝進洶湧拍岸的浪潮中孤獨的帆船,烏泱泱的人群馬上將他吞沒,通過罅隙往前遊去,沉悶的汗餿味令人窒息,誰人的胳膊肘像堅硬的礁石擋住了去路,交錯的西裝衣腳與長裙裙擺是洶湧層疊的潮浪,我拚命地往前衝去,無數的謾罵聲如同驚天的雷響。
“接下來怎麼走?”他渾身已被汗水濕透站在路邊四處張望。
“往右走,往東平橋方向。”
提示燈顯示為紅燈,但路上早已沒有了所謂的交通可言,不明真相的司機像隻無頭的蒼蠅在馬路上亂撞,他飛身往前撲去,身後紅影一閃,躲過一輛從我身後飛速而過的轎車,一輛黑色的suv在他麵前急刹,司機從車窗探出如虎狼般凶狠的臉,大罵道:“你這孫子,想死嗎!”
“接著一直走,那家夥停在了前麵。”羅晉說。
李誌才掛掉電話奮力往前奔去,用盡身上所有的力氣,東平橋的模樣在視線中漸漸清晰,越來越近,越來越看到一個穿著黑色運動衫的人影站在橋上,將手往橋外伸去,仿佛想要抓住那正在散去的薄霧。
越來越接近,他似乎注意到,或許早就注意到,轉個頭來麵對著他,臉上依然畫著小醜的化妝,風從他身邊吹過,將霧氣從他的身邊吹拂而過,在向他伸手,臉上始終帶著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像兩個月前的那天晚上,猜不到是在歡笑還是在哭泣。
越來越近,近的隻剩一條狹窄的走道,近到幾乎能觸手可及,近到似乎能清晰聽到他的聲音。
“是不是就是這個混蛋!”一聲飽含著憤怒的聲音從李誌才的身後傳來,這才意識到一直緊跟在他背後的江浩,以及他胸前的蝴蝶發夾。
“你怎麼……”李誌才詫異地看著他慢慢走到自己身前,舉著槍指著那不遠處的黑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