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鵝毛般的雪花終於在三十的前夜飄了下來,但在上海,沒有人能真正感覺到寒意。
那是坐落在老上海的一座大酒樓,今年的年夜飯預訂活動開展得異常火爆,三層的包間已經全部有了預約,現在這個時間點,客人們都應該到了。的確,以“家庭”為單位的人們開著車紅紅火火的趕赴晚宴,一年僅有一天能夠與家人真正意義上的團聚,所以今夜顯得非常寶貴。
“今年要訂餐可不容易啊,我打了好幾個電話才訂到的這個位,還是別人讓出來的呢。”蒲森自豪地說道,“不過,即使在難訂,一家人也要聚在一起,畢竟一年隻有一次嘛,這規矩可不能改。”
“對對對,媽,蒲森他特地放下了深圳的業務,帶著我們趕飛機過來,看得出來,他可是很看重這個年夜飯呢。”
坐在主位的那位老人卻始終沒有笑容,隻是皺著眉頭看向窗外的雪。
“媽?”男人終於注意到了氣氛不太和諧。
“你爸……失蹤了有半年多了吧,他在外頭啊,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怎麼就不會回來了呢……”老人的眼眶頓時濕潤了,“清泉啊,我們家到底有哪點對不起你,非要來折磨我們呢?”
“媽,都過去的事了,別再提了。”蒲森慌忙看了清泉一眼,想要製止母親再說什麼刺耳的話語。
如同一把犀利的劍射向蜷縮在清泉懷中的孩子。“那個孩子,奇奇怪怪,總帶來些不吉利的話……”
“媽,她是你孫女!”蒲森氣憤地拍了拍桌子,說,“十幾年前我和清泉在一起生活,一起經曆了多少風雨,才好不容易打拚出一小片江山。原本不是好好的麼?幾個月前還能和清泉一起歡聲笑語,怎麼現在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再怎麼都好,也不能拿孩子出氣啊,又不是她們母子把爸爸弄不見的,你能不能……想想我們的感受。蒲林還是個小孩子,現在清泉懷了孕,你是不是也想我們像爸一樣離開就開心啦!”
“不孝子!”老人氣憤地揮動僵硬的手掌,朝蒲森的臉打下去。
“啪!”
蒲林害怕的躲在了桌布的下方,不停的留著淚,卻不敢放聲哭出來。清泉狠狠地咬住嘴唇,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半晌,她才拿起桌旁還散著熱的餐巾幫呆立在桌旁,望著老人摔門而去的背影的蒲森擦被打紅的臉。擦著擦著,她的眼淚便克製不住了。
“不怕,媽隻是太想念爸爸了……”他終於將清泉擁入懷中,輕拍了拍她的肩,艱難的安慰道。”
(2)
寂靜的產房裏終於傳出了一聲嬰兒的啼哭,這也讓站在門外苦苦等候的人鬆了一口氣。幾分鍾後,一名護士從病房裏探出了頭來,大聲喊道:“恭喜,夫人生了個漂亮的女孩!”
蒲森欣喜地點了點頭,摸了摸站在身邊的蒲林的小腦袋,說:“蒲林有妹妹了。”
“那爸爸,”蒲林抬起頭問道,“妹妹叫什麼呢?”
蒲森蹲下來,笑著說:“爸爸是森,你是林,那麼妹妹,就是木啦,好嗎?”
“小木?”蒲林靜靜想了想,小木是比自己晚六年出現的妹妹。
(3)
仍是一個百花齊放的春天,杜鵑花也開得格外燦爛。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層層的玻璃射到木板地上,反射出來的光又四處奔跑著擴散,終於使這寬闊的空間明朗起來。
倚在山邊而立的別墅,無論何時都是以驕傲的姿態存在著。
蒲林十二歲的時候,媽媽給自己精心布置了一個小房間,有泰迪熊,洋娃娃,水晶球,千紙鶴,紙星星,就是風鈴,也掛了好幾個。這讓小木羨慕不已。
“蒲林,幫我上樓去拿一套新圍裙下來!”清泉忙著打開天然氣的開關,“奶奶等一下就要來了哦!”
這時清泉感到很興奮,過了快六年了,除了過年過節必要的會麵,婆婆還從沒有主動提出要來深圳住,現在大概是一個人住久了,漸漸感到孤獨起來,也或許,是開始對公公失蹤那件事漸漸釋懷了。她倒了足量的清水進入瓦鍋,大概蓋過了湯料,她伸手進去測量了一下,才放心的把火擰大,蓋上了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