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冬至
(1)
他躺在病床上,如同失去了靈魂的天使,無神地漂浮在天空中。病房內靜得很,唯有那機器不時地發出一兩聲極有節奏的信號,證明這床上的人還活著。
兩個護士踩著那節奏進來了,帶來了許多檢測儀器和藥品,見床上的人依舊沉沉昏迷,便不忌憚地,肆意地談論了起來。
“他這是第二次了吧。”
“嗯,看病曆上是這樣寫的。到底是一個男人,什麼事情能讓他如此絕望呢。”
“長得這麼英俊,要是笑起來一定很好看。就是可惜了,這臉蛋後頭得有著多少痛楚呀。”
“膨!”
一陣與寂靜格格不入的響聲將她們的談話打斷了,護士們迅速將臉上那惋惜的表情收起,看向這噪音的來源。
“幹什麼呢!這裏是重症病房,不可以隨便進入的。”
“呀,娟子,”身旁的同事迅速將聲音壓低說道,“護士長在她身後叫我們出去呢。這人肯定不好惹,就算了吧。”
那個被稱作娟子的護士馬上噤聲,給床上的人抽掉體溫計,迅速隨著另一個人走了出去。
那個人,的確不好惹。
列雨是一路飛奔而來的,在這寒冷的冬至日,竟也出了一身汗。我跟在她身後,遠遠地跟著,看著她不顧一切地奔跑著,看著她用盡力氣將那病房的門推開。我不敢靠前,也不願離去。我那平日裏高傲得像隻白天鵝的摯友,總是將自己關在高塔上,總說要以一種高傲的姿態來審視世間萬物,好似不願沾染俗世的一點塵土,卻因塵世的****而探出身子,最終狠狠地落在了地上。
我不懂什麼是愛情,但我知道,在愛情麵前,誰都是卑微的。
四顧一番,米炫和列雨還在停車,我與念西站在病房門口,靜待著事情的發展。可我突然覺得心力交瘁,極為難受,就好像以前被雨淋到那般難受。
“沒事的,吃安眠藥,洗了胃大概就沒事了。”
“念西,”我無力站著,隻扶牆坐下了,“並不是因為這件事,我隻是想到了一些讓人極為難受的事,過一陣子就好了。”
她扶著我的手微微顫了一下。
“那個落冬,是列雨所愛的人?”
我微微點點頭,卻又不滿的罵道:“卻是一個賤人。”
她笑了,說:“什麼賤人不賤人的,聽你罵人,怪別扭的。”
“他曾經結過婚,”我想,把這些我認為十分可惡的事情說出來,就能讓念西產生與我一樣的對他的厭惡之情,“就這樣還想勾搭列雨,這樣的人,難道不可惡?”
念西笑而不語。
“況且,如此不負責任地結束生命,像這樣來推卸作為一個人的責任,難道不可惡?”
念西終於收起了讓我迷惑不解的笑容,說:“梨愛,其他的事我不知道,但如果我遇到這樣的事,我不會這樣想。總有什麼事,會讓你痛苦得難以承受,承受不了,想到一死來解脫,也是常有的。”
我不明白,但此時的念西讓我覺得她與一個人非常像,說話的神態,凝重的表情,沉穩的言語,還有那股,仿佛看破了紅塵的氣息。這一切,都和能知曉未來的蒲林很像。
“這樣的你,和我以前的一個朋友好像,剛剛那一瞬間,真的很像。”
這下倒輪到她驚訝不已了,但她隻微微笑了笑,頗有些羞澀地說:“我這樣的人,你也曾遇見過?”
我並不懂她話中的意思,隻裝作深沉地說:“是啊,像你這樣經曆了許多事的人,我好像還遇見過許多呢。”
她的眼中忽的閃過一絲什麼神色,我並沒有抓住。我大概,太不善於觀察人了。米炫和列雨正並肩走來,我沒有了要交談下去的欲望,便走到病房門口,去看看列雨。
(2)
列雨推開門的時候,微微猶豫了一番。
“你……”她緩緩坐在了床頭,“我真的好討厭坐在病床邊。你想啊,爺爺讓我等了這麼多年,安姬也讓我等了這麼久,還有蒲林……這個病床,睡不得人的,你不要讓我擔心,快點醒來。以後,我們就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