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窗口看去,隻見昏黃的燈光中,坐著一個白衣廣袖的女子,女子的頭上隻用一根木簪挽著一個鬆散的發髻,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淺笑,女子低頭撫琴,不時抬頭看向對麵,眼裏溢滿了溫柔。
一曲彈罷,隻聽見女子朱唇輕啟,她道:“兩位請進來吧。”
蘇憶進了屋,首先便向女子的對麵看去,唯有一副畫靜靜地掛在牆上。
“這是我的夫君。”女子把畫取了下來,十分愛憐地撫摸著畫中男子的臉龐。
“又來一出。”蘇憶心中默默想道。
“敢問兩位來此有何事?”白衣女子禮貌地問道。
“帶你回地府。”蘇憶簡明意賅地答道。
女子似想起了什麼一般,驚訝道:“今日便是中元節?時間過得真快。”女子抱歉地看了眼蘇憶和林樾,接著道:“真是麻煩二位來接我了,我們走吧。”
蘇憶有些不敢置信,看這女子對她夫君感情頗深,還以為她會說要永遠陪著她夫君之類的,怎麼這般通情達理?
“姑娘怎麼了,我臉上可有什麼東西?”
蘇憶收回了目光,咳了咳,方道:“我隻是在想你為何這麼好說話。”
女子以袖掩麵笑了笑,方道:“看來姑娘之前遇到的都是不好說話的鬼。”
蘇憶點點頭。
林樾拿出玉葫蘆,準備將女子收進去。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門被推開,杜若探了個腦袋進來,環視一周,道:“這就完了?你們……”
“夫君!”白衣女子看著杜若,大喊了一聲,手中的畫掉到了地上。
三個人皆疑惑地看向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似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淚水卻控製不住地往下掉:“我……我有一個請求,公子可否……可否坐下……聽小女撫琴一曲?”
“可以。”蘇憶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杜若,點頭道。
杜若被安排坐在白衣女子對麵,蘇憶和林樾則站在不遠處的角落。
蘇憶把畫從地上撿起來,一會兒看看杜若,一會兒看看畫,覺得這畫實在抽象,看了許多遍,才稍稍看出與杜若的相似之處來。
白衣女子擦幹了淚水,手輕輕地放在琴上,彈了最後的一曲。
而杜若,無奈地跪坐在白衣女子的對麵,每每白衣女子抬頭看他時,他隻有尷尬地笑笑。幸好白衣女子溫婉可人,知道杜若不自在,所以後來隻專注地彈琴,不再看他。
琴聲終了,白衣女子輕拭臉上的淚,對蘇憶和林樾以及杜若行了個屈膝禮。直到被收進玉葫蘆,她的目光一直未離開過杜若。
杜若見白衣女子終於走了,終於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癱倒在座位上。
“不就是讓你坐著聽人家彈琴,你有必要這樣嗎?”蘇憶看著癱倒的杜若,不由得笑道。
杜若騰地坐了起來:“你知道一直坐那麼直有多累嗎,而且還是跪著,我現在是腰酸腿也麻。”
“好吧,我們等你腰不酸,腿不麻了再走,行嗎?”
杜若點點頭。
蘇憶趁這時間,把這小木屋好好地參觀了一遍,突然道:“林樾,你有沒有覺得這屋子的陳設風格,和”,蘇憶指了指杜若,“很像啊?”
林樾仔細地看了看,方道:“似乎確實有些像。”
蘇憶撐著頭,想了想,正欲說話,卻看見杜若偏著頭,對蘇憶淡淡說道:“你該不會想說我就是她夫君的轉世吧?”
“可能性很大不是嗎?”
杜若用胳膊枕著頭,看著天花板上的花紋,淡淡道:“是又何妨,不是又何妨?前世的恩怨糾葛,一口孟婆湯下肚,早就煙消雲散了。放不下的那些人,魂魄永遠地留在了忘川河底。我既然能轉世,說明我早就放下了。現在的我隻是杜若,宿崇仙君最小的徒弟,方丈山的廚神。”
林樾笑了笑:“難為小師弟想得這般通透。”
蘇憶突然想到了什麼,道:“所以忘川中的氣泡是放不下前塵的人的魂魄?”
“沒錯。”杜若騰地坐了起來:“走吧,我休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