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信是一個難捱的過程。發信後你不會馬上就盼著,因為你知道信還在路上走。一俟估計對方收到信並寫出了回信,焦躁不安便開始了,如果應該收到信而總是收不到,你便覺得度日如年。──這等待的無疑是情書。這幾天閻欽學本來心情平靜如水,他知道信還在旅行。而且,緊張的複習讓他幾乎透不氣來。肖教員隔天搬一摞複習題分給他們。以前一聞到油墨香就很興奮,現在,他覺得那種氣味很難聞,臭的,一點不香,以前弄錯了。你吃得很飽了,別人總往你口裏塞東西,受得了嗎?每每就在他覺察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將他籠罩的時候,課間休息時間到了。
“高高的樹上結檳榔,誰先爬上誰先嚐……誰先爬上我替誰先裝……低頭想,他又美他又壯,誰能比他強,趕忙叫聲我的郎呀……我倆趕快回家鄉。”
這星期,廣播裏一直放《采檳榔》,閻欽學以前隻覺得這首家鄉的民歌挺美,時常哼幾句,現在一天聽兩遍,咀嚼出一種味道,他發現它揭露的事實是那般無情:甜蜜的戀愛中充滿殘酷的競爭。歌聲讓閻欽學一遍遍沉浸到初戀的回味中……
他走出校門時大學生很吃香,頗有幾個業餘紅娘熱心給他牽線。結果呢,每每乘興而去敗興而歸。不是別人嫌他不夠一米七,就是他覺得對方長相太平淡,淘汰了對方。一上街總覺美女如雲,找對象時總不見蹤影,他於心不甘。碰壁次數一多,便煩,連麵都懶得去見了。後來他從山溝的軍工廠調入了省會的軍代處機關後,情況依然沒有變化。畢竟他已經二十四五歲,成家的事該擺上議事日程了。不久前,經人介紹與城郊某醫院一個叫莎莎的護士見了麵,莎莎眉清目秀,不算醜陋,對他有些意思,他總覺她不是心中的理想,經介紹人極力說合,才勉強同意相互了解一段時間。
去年春節探親時,命運之神突然造訪了他。那天他回母校看望老師,路過一所叫幸福的小學時,隱約聽說過高中同學肖雲霞調到了這所學校任教,覺得不去看看不夠同學,就拐進去了。
他並非一開始就想拐進去,思想上經過了幾秒鍾的鬥爭。進大學後,他意外地收到過肖雲霞的幾封信,肖家住縣城,算城裏姑娘,信寫得開朗大方,字裏行間那股親昵勁叫他受不了。中學期間,男女同學彼此不能講話,否則會受到大家的哂笑:“看,他和她有那個意思……”他當班長,她是團支部委員,除了工作上的聯係,沒其他交往。正值學院重申學員不能戀愛,他很鄭重地回了信,說是寫信多耽誤學習,今後如未收到回信請原諒,雲雲。後來她再未給他寫過信,所以拐進去應該說有些唐突。
敲開門,肖雲霞正和一個光彩照人的姑娘呆在一起聊得神彩飛揚。肖很熱情地接待了他,自然也將他倆作了禮節性的介紹。他於是知道了這位美麗的姑娘叫何秀梅,也在這個學校任教。幾分鍾後,肖雲霞突然道聲“對不起”匆匆夾著背課本上課去了。房內僅留他倆,尚未涉足愛河的閻欽學心跳很急,象要蹦出來似的,臉上火辣辣的。
“你和肖雲霞是同學?”
“唔──是、是高中同學……”
她的明知故問鼓勵了他,他邊回答眼睛邊鼓足勇氣大膽地“剜”她,直到她被貪看得不好意思低下頭,他才意識到有點失態。他如坐針氈,推說要去親戚家吃午飯,匆匆出了門。心裏卻在罵自己,又沒做賊,慌什麼咧?你!
當晚他失眠了,為白天的豔遇。還不曾有異性使他這樣動心過。人真怪,若是肖雲霞象何秀梅這般美麗,當年他會拒絕嗎?莎莎與何秀梅比,未免也暗然失色。他為自己沒多呆一會兒而懊悔萬分,不一定奢望什麼,就是和她說說話也是一種幸福呀。
做夢也沒想到,次日晚上肖雲霞把她帶到家裏來了。閑談中得知肖雲霞和她是師範校友,碰巧湊到一起教書,自然成了好友。閻欽學和肖雲霞回憶著同學時的往事,很興奮。畢竟剛認識,何秀梅並不多說話。閻欽學不時瞥她一眼,情緒高昂,妙語聯珠,家裏飛出陣陣歡聲笑語。臨走前,肖雲霞神秘兮兮地把他拉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