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確實太小了,我和李沙鍋在人潮湧動的街頭相遇了。
李沙鍋的右手緊握著我的右手:“大哥,我終於找到你了。”他的左手伸向我的腰間:“大哥,你的手機呢?”
我說:“我已經很長時間不用手機了。”我又說:“我情願去街頭的話吧裏打電話也不願使用手機,手機對人體的副作用太大了!”
李沙鍋朝我詭秘地笑了一下:“不是吧?我聽說你已經下崗了,嫂子把你的手機停了。”說完,李沙鍋的兩隻小眼左右看了看,我的左右是串流不息的行人,沒有人注意到我們。李沙鍋壓低了嗓音問:“大哥,聽說你要和嫂子離婚?”
我說:“是的。”
李沙鍋睜大眼睛好奇地問:“你現在已經沒有工作了,怎麼還要和嫂子離婚?”
我說:“我現在要靠你嫂子養活了,一個男人活到這個份上,還有別的辦法嗎?”
李沙鍋聽了我的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看著遠處的那座鍾樓,眼睛裏空茫茫地。
李沙鍋問完他想問的話就消失了,像一滴水融進了大海裏。
其實,我對李沙鍋所說的都是謊言,我的手機在我的公文包裏,我沒下崗,我目前也沒有和妻子離婚的打算。我對李沙鍋撒謊主要是我不想看見他,不想看見他的原因是他這個人有點兒“粘”人,而且他對一個問題喜歡打破沙鍋問(璺)到底。
我舉個例子,有一次,我和女朋友請他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女朋友去了衛生間。李沙鍋迫不急待把嘴巴湊到了我的耳朵邊:“大哥,你們在一起住嗎?”
我說:“你問這些幹嗎?”
李沙鍋說:“大哥,你不要不好意思,在一起住很正常的。”
我說:“在一起住。”
李沙鍋聽說我們在一起住頓時來了興趣,他的嘴巴幾乎咬到我的耳朵:“你們真在一起住了?是睡在同一張床上嗎?”
我點了點頭。
李沙鍋的臉激動得竟然紅了,他說:“大哥,你厲害!”他又問:“那你們做那事了嗎?”
我心裏已經很煩了,李沙鍋依舊窮追不舍,直到女友重新坐在飯桌前他才住了口。
後來,我從原單位裏出來了,李沙鍋仍在到處打聽我的消息。
再次見到李沙鍋是在一個燒烤攤上,我和李燒鍋要了40隻羊肉串和一紮啤酒,我們邊吃邊聊。
李沙鍋問我:“大哥,你和嫂子離了嗎?”
我說:“快了。”
李沙鍋又問:“你們離婚後孩子怎麼辦?”
我說:“兒子是我的種,我不會給她的。”
李沙鍋又問:“你們住的房子呢?”
我說:“我打算把房子賣掉,房款一人一半。”
李沙鍋很反常地沒有再問下去,他喝了一大口啤酒,羊肉串烤得不是很熟,他嚼得有些費力。
分手的時候,我和李沙鍋一個東搖一個西晃,像兩隻搖擺的企鵝消失在城市的角落裏。
這一別就是半年多,半年多的時間裏我沒有再見到李沙鍋。
2007年的一個暖暖春日裏,我在路上攔了一輛出租三輪車去一個地方,上車的時候我認出了開三輪的竟然是李沙鍋,李沙鍋朝我尷尬地笑了笑。
坐在三輪車上,我和李沙鍋一路走一路聊,我問李沙鍋:“你現在又幹上了第二職業?”
李沙鍋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一年前就下崗了,可我一直沒敢告訴我老婆。上次我和你喝醉酒後回到家,我借著酒勁把一切都告訴了老婆,說完了,我還很牛氣地要和老婆離婚,可我沒想到她竟然同意了……”
李沙鍋又問我:“你現在和嫂子也離了吧?”
我心虛地說:“還沒有呢。”
李沙鍋聽完我的話突然把三輪車停在了路中央,他激動地說:“你怎麼還沒離呢?”
憤怒使他的臉變了顏色,他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呢,你要是不離你早說呀,你看我現在已經離了,你這不是在騙我嗎!”他喘著粗氣說不下去了,後來,他抓著我的衣服把我從車上拉了下來,再也不看我一眼,開著他的三輪車揚長而去。
寬闊的柏油路上隻有我一個人癡呆呆地站立著,我的眼前是三輪車吐出的一溜長長的黑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