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1 / 1)

去年,回清平灣之前我給隨隨寫了信去,說我要來村裏住幾天。據說隨隨當了大隊書記。然而直到起程之日還沒收到隨隨的回信。也許是縣城到清平川的路斷了?發了洪水,郵件送不去?也許是隨隨拆開信,卻記不起我是誰了?坐在火車上,我忽然覺得此行未免太孩子氣,也許那兒根本沒有人記得我了。同行的那位“太行山人士”又說:“放心,老鄉肯定記得你。我離開太行山已經十五年,我現在要是回去,至少當年跟我學琴的那個小女孩肯定記得我。”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有信心。

天黑時經過一個小站。客車亂哄哄、吵嚷嚷地靠在站台邊。另一邊的路基上走著一個漢子,時而弓了腰,用钅郎頭在車輪上敲。車窗裏透出的燈光照亮那漢子的臉,木然,眼睛隻注意看車輪,絕不對車窗裏的人感一點興趣。他有自己的生活。火車又亂哄哄、吵嚷嚷地離開小站,我一直看著那漢子走上站台,走進一間黃色的小屋去。

清平灣的人憑什麼要記得我們呢?有過那麼一群北京學生,少男、少女,亂哄哄地來了,吵吵嚷嚷地住了三四年,又一個一個都走了。來去匆匆,都不曉得為了什麼。清平灣還是清平灣,在那偏僻的大山裏,看著日出日落,做著一年四季的營生,過著自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