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王好的春天(外一篇)(1 / 2)

王好的春天(外一篇)

微型小說

作者:袁省梅

老張走了後,王好把自己像蟲子一樣蜷縮起來,窩在暖烘烘的被窩,想美美地睡一覺。她已經好久沒有在這麼暖和的房間待過了。可她怎麼也睡不著。

王好想起自己那個冰冷的家,她說,我一定要待到天黑。可轉臉她就爬了起來給家裏打電話,叫大丫帶著妹妹來。她說,丫呀,這裏可暖和了。要掛電話時,又囑咐大丫記得給妹妹戴上帽子,說外麵冷,地上全是冰,走路看著點,別摔了。大丫早掛電話了,她還在絮絮叨叨。她想,這個冬天,孩子們可是沒少受凍。

王好是裁縫,店就開在家裏。那年城裏改造管道,暖氣地溝挖到了門口,好多人家都接上了暖氣。可男人不讓接。男人說有交的錢還不如自己燒暖氣呢,想要多熱燒多熱。男人說,我保證,屋子裏會像春天一樣暖和。

寒流的頭敲打在這個小城時,男人果然將鍋爐燒得旺勢,鍋爐旁的水箱得得得得唱得歡快。孩子們也從老家接了來,在屋裏看電視,寫作業,打鬧,哭笑。是熱鬧了。屋子裏太暖和了。插在盆裏的蒜長出了稀溜溜的蒜苗,翠綠翠綠的。吊蘭也長得轟轟烈烈。白菜心泡到水瓶子裏,兩天的工夫就開了細碎的黃花,一朵一朵,傘一般,可好看了。做衣服的人一進門就嚷嚷暖和,說快趕上春天了。來做衣服的都是老人。來了,就要在店裏一上午一下午地坐。她聽著老人們的念叨,就去看男人。男人噠噠地踩著機子,也正好抬眼看她,眼風從她臉上輕輕撫過,悄悄地擠一下,也頑皮,也得意。她抿著嘴笑。

王好哪裏想到,那個冬天是她的盛世,也是她的末世。

因為那個人的出現。想起那人,瘦幹的一截棗木一般,直愣愣地戳在王好臉前,讓她量尺寸,一雙眼迷瞪著在她的臉上胸上繞。她說叫他給你量吧。男人連頭也沒抬起,說你量吧,我這活急。她隻好起來,肩寬,胸圍,袖長,身長。量到領子時,那人竟噘起嘴觸在她的臉上。她倏地躲開,她扯著袖子擦臉,一根皮尺摔到那人身上,罵道,要死啊你個不要臉的。

男人從機子上抬起了臉,噠噠聲沒了。可房間一點聲息都沒了。廚房裏的水箱兀自得得得地響著。男人倏地抓起了剪刀。裁縫的剪刀。剪了十五年藍布黑布的剪刀剪破了那人的肚皮。過後,王好想,要是我忍下那口氣就好了。她恨死了自己。

男人關進去後,裁縫店還開著。不開怎麼辦?大丫二丫還要上學。隻是冬天的鍋爐形同虛設,暖氣管的熱如牆角的蛛網,似有若無。

王好心說那麼暖的冬天再也不會有了時,老張來了。老張是王好在一次買布時認識的。老張搞布匹批發。老張從他的城裏來到這兒,就要約她到賓館。王好想起老張,心裏掠過一絲的歡喜,也落寞,是無奈了。

大丫一進來,就站在床邊不動,瞪著眼睛看。二丫扯下了帽子圍巾到處看,咯咯笑著,真暖和啊。王好說,可不是,脫光也不冷。王好說完臉就燒了,不敢看大丫,把二丫抱過來,催大丫脫衣服洗澡,說一冬天了也沒好好洗個澡。

大丫不動,說,要不少錢吧這裏?

王好說,肯定了。

大丫說,那得好幾百?

王好說,肯定了。

大丫說,你有錢?

王好一下就愣了。大丫昨天要二十塊錢說是老師讓訂報紙,她卻湊不夠。昨天老張來了,她剛把上次欠的布錢給了老張。

大丫又問,你有錢了?

王好慌亂地點點頭,說洗了澡,你們還可以再玩一會。

大丫說,這是不是張叔叔的房子?早上我聽見張叔叔給你打電話了。

王好瞪著大丫,她突然發現大丫長大了。

大丫說,你跟張叔叔好?

王好說不是,你聽我說。她要拉大丫的手。大丫甩開了,說,你到底跟誰好?大丫說,我爸爸就是因為你跟人好才進了監獄是不是?你真不要臉,你是個壞女人。說完,大丫嗵地甩門走了。

陽光透過窗簾縫灑下一道細線。衛生間的淋浴發出細微的聲音,絲絲絲絲,溫暖,憂傷。王好沉浸在惆悵的憂傷的情緒裏。

好一會兒,王好叫二丫回家。

二丫說,還沒洗呢。

回家吧。

王好是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一隻陌生的排球

張紅是初三快畢業時轉學來的。

張紅來了後,袁雪亮就不再是女生的中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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