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暖問自己,她到底可以心軟到什麼地步,她想了想,覺得,大概沒有下限吧!
比如:你看,她明明嘴上說著讓文山的兒子去死,卻在見到那個大眼睛的小男孩時瞬間又改了決定。
那已經是距離文山來找她之後的第三天,她從病床上醒來,睜眼是窗外的灰色的天空,依舊陰沉著,悶悶的,讓人透不過氣。
“我可以叫你姐姐嗎?”就在她想起身的時候,耳邊有一個陌生的童聲響起,微微的虛弱,她轉頭看過去,是個清秀的小男孩,有一雙很大的眼睛,瘦弱而蒼白,模樣像極了文山。
她幾乎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諷笑出聲,覺得文山真是卑鄙無恥到了極點!自己不行,就讓孩子來騙同情!於是她故意忽視那孩子眼中的期望,冷冷的說:“我沒有弟弟!”
果然,那孩子眼裏的光芒立馬就黯了下去,有些頹喪的說:“哦,我是聽爸爸跟媽媽說話才知道你的,我想來替爸爸跟你道歉,我叫文墨。”
她抿唇,心卻因為他那不知真假的話突然軟下來,連自己都覺得可笑。
“是麼!你多大?”她看著他的眼睛問,那雙眼睛清澈透底,充滿了那個年齡該有的純真。
文墨聽到竟笑出聲來,似乎因為她問他話了十分高興,自報家門道:“八歲,我還有個姐姐,叫文諾。”
她驀然愣住,然後微淺的壓下唇角,犯賤的竟有些同情那個女孩——在那個重男輕女的家裏,她一定不好過吧!
然而她卻又不願主動提及,於是拐彎抹角的問道:“你們過得好嗎?”
文墨彎著眼睛更加興奮:“很好啊,爸爸媽媽很疼我和姐姐。”
然後,心裏咯噔一聲,一下子沉到了底,帶著對自己多餘擔憂的恥笑:“是麼?沒有嫌棄你姐姐是個女孩兒麼?”
文墨疑惑的搖搖頭:“沒有啊!爸爸媽媽很喜歡姐姐的!”
——嗬……
她在心底諷刺——原來,無關乎是不是女兒!她被嫌棄竟然不是因為這個麼?那麼,她現在還對著這個孩子心軟什麼呢?人家一家四口過的好好地,憑什麼要犧牲她去成全!
於是,心髒刺疼,什麼都不想再說,她閉上眼,下了逐客令:“我累了,你回去吧!”
文墨懂事的點點腦袋,很高興地走了出去,臨到門口,他突然又回過身,用很不理解的語氣問:“你會去給我做配型嗎?會出錢給我治病嗎?嗯……這是爸爸讓我問的。”
怒火隨著他稚嫩而疑惑的語氣在翻騰中又熄滅,她使勁咬了很久的牙才把閉上的眼睜開,然後衝著他忽然笑的燦爛,卻殘忍的說:“不會!”
“哦,知道了!”文墨竟然傻笑著晃晃頭,然後毫不在意的跑了回去。那背影裏充滿了快樂,竟沒有一點怨恨!
她驀然怔住,盯著他無憂無慮的背影出神,心思在瞬間就又變換。開始不忍。
她不由嘲笑著暗地罵自己,顏暖,你還真是犯賤!
“剛跑出去那個孩子是誰啊?”正想著,顏陽拎著打滿水的暖壺走了進來。
她低下頭,語調不明:“文山的兒子。”
“做什麼?那混蛋讓他來騙取你同情?”聽到她這樣的回答,顏陽的語氣瞬間就變得惡劣,臉也拉了下來。
她扯扯嘴角歎氣,然後苦笑:“也許吧!可是……我還是被騙了,他還那麼小……以後……”
“夠了!你這心軟的毛病真要命!你忘了他們是怎麼對你的!我昨天去看過了,人家一家四口過的挺好!還有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兒!你呢!你當初過的是什麼日子!他們都不顧你的死活了你還想救他!你想幹什麼?給錢還是給腎?”不及她說完,他就厲聲打斷,幾乎是在一瞬間暴怒,死擰著眉頭訓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