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陽疼惜的拍著她的後背,自己也忍不住紅了眼,他忽然有些想笑——以前經常笑話別人為了個女人哭的不顧形象,可現在輪到他自己,他才發現,那種哭意是無法控製的,她就像他身體裏所有神經的開關,讓他隨著她的喜怒哀樂而喜怒哀樂,甚至有時隻是想想,都可以隨意控製他的情緒!
蘇栩哭著哭著就睡了過去,也許是發泄過後,身體得到了放鬆,她足足睡了一天。盧曉看著她睡,自己也沒心情出去做別的,索性就閉眼和她一起睡!
又是小時候的場景,又是蘇若與她分外親密的樣子。
她看見父親遞給她一條白裙子,樣式新穎,似乎很貴。她接過換上,高興的在父親麵前轉了一圈。這時蘇若走過來,不是記憶裏凶神惡煞的模樣,反而羨慕的說:“姐姐好漂亮,穿什麼都好看!”
她看見自己對她寵溺的笑,轉身進屋把裙子脫下來,送到蘇若麵前:“給你穿吧!”
“我不要,我的衣服很多了!”蘇若搖著白皙的手拒絕,和善的笑臉與當初因嫉妒而猙獰著臉衝過來扯她裙擺的樣子判若兩人。
她在夢境之內都覺得荒謬,更訝異於自己竟然又做了這樣顛倒黑白的夢。
然而,這麼想著,畫麵卻像知道她不願再仔細看下去一樣,突然飛速旋轉起來,如同影片快進一樣,定格著她和蘇若分外親和的影像接連而過,讓她把記憶中每一件有關她不好的事情都完全改變的放映出來。那每一幕,她和蘇若都親密無間,像是普通人家的姐妹一般或笑或鬧,感情深厚的不可分離。
——可笑啊!蘇若同她,自她們見的第一麵開始就水火不容,以蘇若恃寵而驕的脾性,絕不可能會和她這麼和善的說話!
——那麼,做這樣的夢,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縱然她曾幻想過這樣的畫麵,那也隻是僅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數過來的!沒有這麼真切,也沒有這麼多!
然而,來不及讓她深究,畫麵突然停住。不再是她和蘇若,反而變成了蘇若和顏暖。
她們都站在離河岸旁的高大石頭上,拉扯著,似在爭吵。
“你要幹什麼?”她聽見顏暖問蘇若。
“跳河你看不到嗎!給我放手!”蘇若大吼,使勁掙脫著顏暖的鉗製,然而顏暖並不鬆手,似乎用了更大的力氣拉著她:“你有什麼事想不開就要跳河?蘇栩……”
蘇若眼見自己快被拉著跌到岸邊鬆軟的沙土上突然變得狂躁,一邊奮力掙紮一邊爆喝著打斷顏暖的話:“你給我閉嘴!鬆開我!”
顏暖見狀也不再勸她,用力的拖著她走向石頭的邊緣:“我不鬆!你跟我下去!”
蘇若暴怒,一臉嫌惡的表情瞪著顏暖:“你真他媽是個禍害,到處礙別人的事!我願意死你管得著嗎!你這麼卑賤的活著,也想拉我一起是不是?”
聽到這句話,顏暖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蘇若就在她愣神這一刻,掙開她的手,跳進了河裏。
“姐。”就在她為這畫麵怔愣的瞬間,忽然什麼都沒了,她處在了一處迷蒙的空間裏,到處都是濃霧,然後,她真切的聽到蘇若的聲音,有些怯怯的叫她。
她循著聲音望過去,看見穿著白衣的蘇若輕飄飄的朝她走來,臉色蒼白一片,烏黑的眼看著她,眼神中似有她看不懂的不舍和歉疚。
“姐,我來看看你。”她停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笑著說。
她沒有搭話,覺得有些疑惑,然而,頭腦卻像是被這裏的濃霧感染了一樣,有些混沌得不清明。
“姐,別討厭我了好不?這應該是咱們最後一次見了。”
她還在笑,她卻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然而,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
而蘇若卻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一樣,安慰的說:“姐你不要說話了,聽我說吧!”她邊說邊後退一步,輕飄飄的,像是失去了重量。
“姐,醫生在給我做手術,不過,我大概醒不了了,所以我來看看你。”
她長長歎了一口氣,有些悲涼的笑著說。
她卻心裏一震,驚愕的望著她飄忽的身體,想要去觸碰卻動彈不得——蘇若,你是說,你死了麼?
她竟衝她了然的笑:“是啊,我快死了!姐,人臨死前會想到很多事,就像把這一生都重新看過一樣,我看過了,卻發現,這十幾年來從沒做過一件對的事。”
“如果我跟你道歉,求你原諒我這麼多年對你的惡劣和欺負,姐,你肯接受嗎?”她說著,身體卻慢慢開始變淡,像是要融化進霧氣一樣。
她愣住,遲鈍的思維跟不上她的節奏。然而蘇若卻還在說:“其實你做的這些夢都是我想象出來的,在我最後存留的意識裏,我希望我跟你是以那樣親密的方式一起長大,你疼我,你寵我,你覺得我好……可是,我卻從來都沒招你喜歡過,我欺負你,我誣陷你,我搶你本來就不多的東西……所以你才不願意把它們做下去吧……就連我自己都覺得太假了!”她有些無奈的歎氣,臉卻慢慢透明。
她看著她已經開始透明的臉忽然覺得極其沉重諷刺——蘇若,說這些幹什麼呢?你是騙我的吧?
蘇若卻衝她笑,這自開始以來的幾場夢裏,她一直都在笑,明明那麼舒朗,卻讓她覺得分外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