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遠被他陰沉的臉色嚇了一跳,連連擺手解釋道,“不是害怕,就是…就是——小的是平民百姓,粗俗沒見識,怕闖出禍來,把自己的小命給弄丟了。再說...小的還得照顧娘,小的死了,她也就剩死路一條了…”
她越說聲線越低,最後隻剩些微的嗚咽聲,皇帝看到她眼中似乎泛起了滴滴淚珠,但始終未能流出眼眶。這種被觸動心弦的感覺究竟有多久不曾再有,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此刻,他心頭竟像是被針紮一般,對麵前人的境遇感同身受。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了,你放心在恪王府辦事便是,我會幫你打點好一切。”
“可小的...”
皇帝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麼,淡淡笑著打斷了她的話,“你既知道恪王的打算,就不必擔心。他用的著你,現在把你當大佛供著都來不及,是萬萬不會折騰你的。”
“…”
“至於進宮——宮中沒你想象的那麼可怕,皇帝…皇帝他也是個極溫和的人。”他頓了片刻,又補充道,“就像我這般。”
既然他都這樣說了,意遠也不敢再多要求下去,原本今天來找他,就已經極是勉強,故而躬身遏禮道,“多謝公子,小的退下了。”
皇帝見她臉色略帶失望卻又悶聲不言,心底愈發柔軟起來,在她剛挪了幾步,又喊道,“等等!”
意遠轉過身來惶惑地望著他,“公子還有其他吩咐?”
皇帝含笑望了她片刻,而後起身大步走來,解下披在身上厚重的大氅,搭在手臂上,對她道,“帶上這個,外麵天寒地凍,你隻穿這麼薄的單衫,是想把自己凍壞了來逃離恪王府嗎?”
意遠瞧著那花紋錯雜的貴重大氅,心裏便滿滿的是抗拒,“小的不怕冷,住處離您的府邸也不遠,用不了多久就到了。”言罷,不等皇帝反應過來,她便俯身退下了。
待意遠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皇帝才吩咐身旁的護衛道,“傳蘇寧到別院來見朕。”
“萬歲爺,指揮使今夜約了恪王爺在茶樓聽曲,怕是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
“哦?”皇帝挑了挑眉,沒想到蘇寧這麼快就去找弘霖了,遂道,“傳旨進宮,朕今夜歇在別院,讓周東嚴守朕的行蹤,不得走漏半點消息。朕便在這裏等著蘇寧複命。”
“是,卑職下去吩咐。”
戌時將過,宵禁將啟,暗衛指揮使蘇寧方匆匆來到景翳別院。得知皇帝仍未歇息,還在等候,他也來不及更換衣裳,穿著便服就覲見了。
“臣恭請聖安,萬歲爺請恕罪,臣身上酒氣重,禦前失禮了。”
皇帝正坐在榻上翻看書卷,他推近燈盞,隻見蘇寧雙頰已是深紅,冷笑了一聲,道,“喲,喝了不少呢。”
蘇寧雖有些醉了,但在皇帝麵前還能竭力保持住清醒,聽出皇帝聲線裏大大的不悅,跪地叩首道,“萬歲爺恕罪,臣原本是約王爺在茗香樓,但快到了約定的時刻,恪王才派家奴到茶樓通知臣,說是在燕饗樓備下盛宴,等臣過去,臣這才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