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裏,她都是揣著這個小瓶子。
他騙她也罷,利用她也罷,她又怎忍心下得了手,用他的命去換寧王府幾百人的命,她還是猶豫了。
一個月,整整的一個月都過去了,已經入冬了。
新月公主的婚禮卻一直被拖到了現在,新房也被打掃了一遍又一遍,快了,她知道,皇上已經指婚,就在一旬後。
不知何時開始,天空已飄起了雪花。
很細很細的雪片,像揮舞著翅膀的精靈,飄飄灑灑。
小喚哭著跑了進來,跪在惜舞的床前:“郡主,郡主……”
惜舞強撐起身子,她有一種預感,不好的事情,馬上就要發生了。
“郡主……嗚嗚……王爺和夫人,明日午時就要被問斬了。”
晴天霹靂。
半倚著床榻的身子慢慢滑落,險些趴到地上,小喚急忙扶住她。
“郡主。”
惜舞咬著嘴唇,拽著她的胳膊:“你……再說一遍。”
“皇上下令,明日午時處斬,監斬的居然是沈一陽,沈大人。”小喚的聲音在顫抖:“而且……而且昨日沈府來傳,惜夢郡主她……她不知受了什麼刺激,上吊而死了。”
掩著胸口,哇的吐出一口血來,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快。
……
她執拗,她想再執拗一下。
她今天穿了一件雪白的長袍,毛茸茸的狐皮大衫將她緊緊的包裹,惜舞拉了拉衣領,風還是不斷的往脖子裏鑽。
手停在半空中,最後還是叩響了門。
“進來。”他的聲音從內屋裏傳來,如她第一次聽到的,輕緩而動聽。
惜舞推門走了進去。
蕭子夜在看書,他的眉頭舒展著,是難得的放鬆,血仇將報,他有點是酣暢淋漓的喜悅。
見是惜舞,他有些詫異,自從出事後,她從來不見他的,但隨即了然。
她是來求他。
惜舞把手裏的參茶放在桌上,然後回身掩了門。
風從門縫裏傳來,她還是止不住發抖,屋子裏的暖爐並沒有帶走她的寒氣。她現在就像是一具死屍,渾身冰涼。
蕭子夜目不斜視,依舊盯著書:“你來求我?”
撲通一聲,惜舞居然跪到地上,重重的磕下了三個頭,她磕的很重,木板都咚咚的響:“求蕭大人手下留情,請蕭大人開恩。”
她把頭埋下,有些醜陋的匍匐在地上,為了寧王府,她已經沒有了尊嚴。
蕭子夜起身,眉頭一凜,表情卻有些冷漠,輕輕的把她扶起:“你已經知道了?”
她不答。
長歎一聲,他緩緩道:“你知道,我不可能放過他們。”
惜舞揚著臉,倔強而固執:“你可不可以為了我,拋下仇恨。”
蕭子夜擰著眉,無言,隻是坐到了圓凳上。
他怎麼會呢,怎麼會為了她放棄他的一生的宿命,她又犯傻了。
惜舞倒退著,冷笑,他——從未愛過她。
她端起她這杯不知泡了多少遍的參茶壺,給他倒了一杯,遞給他,努力的讓手不發顫。
“你喝了吧,就當是我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服侍你。”
蕭子夜沒有望她手裏的東西,隻是靜靜的望著她,像是要從她眼裏讀出什麼,可那眼裏五味陳雜,有怨,有恨,卻無愛。
惜舞也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的眼睛。
他的眸子依舊清明,臉容依舊英俊的不可方物,可是,今日過後,她再也看不到了。
她多想說,不要喝,可是……她不能。
他怎麼不喝,他知道這裏麵是她親手下了毒嗎?
終於,眼淚掉了下來,惜舞搖著頭,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恨你……可我為什麼又這麼愛你?”
蕭子夜接過她的茶杯,深吸一口氣。
“我也是。”沒有太多言語,隻有三個字,卻輕易的讓惜舞心底的固守轟然崩潰。
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說他從未愛過她。
嘩……
在他嘴唇即將接觸杯沿的那一刻,她把碗打掉了。
“我恨你。”她嘶吼著跑了出去,這是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