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揚州江口,過了揚子江,入了運河,過淮安,奔山東,到濟南碼頭灣了船。餘謙向眾人說道:“官船上水甚遲,計旱道至曆城要快兩日。小的自旱道先至曆城,以觀家爺動靜,並通知諸位爺後邊即至,使家爺稍寬心懷。諸位爺坐船後麵來吧!”眾人答道:“亦使得。”惟董超不大願意,乃說道:“餘大叔,向日來時,敝上當麵說過:包管駱大爺無事。你急他怎的?還是坐船同行好。”鮑自安早知其意,笑道:“董差官之意我明白了,餘大叔是你保駕之人,恐他去後,我不敢見狄千歲,起謀害足下之心。這就差了!若我怕這件官司,今日不連家眷都來了。董差官莫怪我說:前日我不來,你又豈奈我何麼?今既來,我是不怕的;你若不放心,不妨同餘大叔自旱道先行,到曆城等俺。”董超暗想道:“此話一毫不差,他前回不來,我又能奈他怎樣?他今既來,就不怕了。”遂道:“老爹英名素著,豈是畏刀避劍之人!既如此,晚生陪餘大叔先行甚好!”鮑自安問董超願意先去,叫女兒取出四大錠銀子,一個大紅封套,說道:“既差官先行,這分薄儀帶回府上,買點東西,孝敬老太太。他也是提心吊膽,為我這件官司。”董超道:“請得駕來,已賜思不小,那裏還敢受此大禮!”自安道:“差官放心,我從不倒贓的。隻有一事奉托:貴衙門中上下代俺打點打點。我到時俱把俺個臉麵,莫道俺‘冰寇’二字,我要大大相謝哩!”董超滿口應承。又道:“恭敬不如從命!”將二百兩銀子打入行囊之中。鮑自安又拿出二十兩散碎銀子交付餘謙,叫他二人一路盤費,餘謙接過,放入褡包。二人拜辭登岸,望曆城而去。
不兩日,到了曆城,董超留餘謙至家款待。餘謙道:“方才路上用的早飯,此刻絲毫不餓,又吃甚的?你回家安慰老太太,我且到縣監中打探主人的信息。約定在貴衙門齊集,問他下落便了。”董超道:“也罷!舍下預備午飯,等候繳過令箭,再同大叔回來食用。”餘謙道:“這個使得。”行至岔路口,二人一拱而別。
餘謙奔恩縣監牢。來至恩縣衙門,一個熟人沒有,如何能得其信?走過來,行過去,過了半刻工夫,心內一想:“監牢非比別地,若無熟人引進,如何能入?不如還至軍門衙前,等候董旗牌。央他同來,方能得見主人。”邁步向軍門銜前。衙門左首有一茶館,走進館去,揀了一副朝外的座頭坐下來,望著街上行人,以吃茶為由,實候董超。也等了一個時辰,還不見來,隻得又換一壺茶,又添兩盤點心吃著等他。
且說董超出門之後;妻子兒女日日在家啼哭,諒必不能回來。鄰合親友不料今日董超回來,合家歡喜,以為大幸。親友來瞧著時,前後問一遍;鄰舍都來恭喜,董超把這始末之由說一番,抱了兒子玩玩,一時不能分身上街門。——
再說餘謙在茶館,左一壺右一壺,總不見董超到來,正在那裏焦躁,忽見街上一班人有五六十個,各持槍刀棍棒,護著兩輛囚車。車後又有一位官員騎馬隨行,滿街上觀看的人說道:“誣良一案起身了。”餘謙也立起身來,手扶欄杆觀望。及至跟前,仔細一看,兩輛四車之中一輛乃是主人。餘謙不解解赴何處,故問同坐之人道:“此案解赴何處?”那人道。“狄千歲前日奉旨進京,一時不能回來,分付恩縣唐老爺將此案押至京中,因候旗牌董超提拿鮑福,一並起身,所以遲了。這幾日想是董超到了,今日起解呢。”餘謙方知狄千歲已經進京。心想道:“賀世賴被捉之後,自然有信進京通知王懷仁兄弟。這兩個奸黨,其心奸險異常,倘差人帶信於恩縣唐建宗,於路謀死,報個病故呈子,死人口內無供,賀世賴則無事了。我餘謙今既來到,在後邊遠遠相隨。”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