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狄王府真訴苦情
卻說張天佐見兒子中了意,著了兩個堂候官兒作媒。張得又將鮑自安請出,兩個官兒道了相爺之命,鮑自安一一都應承了。那兩個官兒回來稟告張天佐,張天佐好生歡喜。今已初十日期,期於十三日下禮,十五日應考,十六日上好吉日,花燭喜期。張得又來通知,鮑自安道:“十六日完姻罷了!隻是禮可以不下,我係客中,毫無回複,奈何?”張得道:“老丈何必拘這些禮數!相爺也無什麼,說他圖你家一個好姑娘。相爺來的禮,隻管收受!”鮑自安道:“相煩大叔說聲:我帶來的盤費甚少,連送禮、押禮的喜錢也是無有。這便怎了?”張得道:“你老人家放心,擱在俺兄弟二人身上。不賞他;哪個敢要麼?再不然,先稟相爺,賞加厚些就是了!”鮑自安道:“拜托!拜托!”又問道:“先進城時,那時城門上都有兵丁,卻是為何?”張得道:“近來天下惶惶不安,強盜甚多。江南鎮江府前有報來,劫了吏部尚書公子,殺了十數人,活捉去建康道並妾賀氏。你老人家貴府建康,自然亦聞此事。山東濟南府亦有報來,劫去誣良一案,殺死解差五六十人,並殺死解官恩縣知縣唐建宗。你家舅老丈貴處是濟南,諒必知道。現今各處行文訪拿未獲,我家相爺恐考場人亂,強盜混入京都,故各門差人防護,許進不許出。在京人民都有腰牌,不禁他們出入。若應考者出城,必在這裏說明,我把個腰牌與他,方能出城哩!”用手一指道:“那邊不堆著好幾堆麼,老丈之人要出城容易,或我著人到城門上照應一聲,或多拿幾個牌子用去。”鮑自安道:“多承二位大叔照應,我絲毫無以相酬,隻好對小女說,等過門之後,在公子麵前舉薦罷了!”這一句話兒正打在張得、張興心窩,好不歡喜,更加十分殷勤,要一奉十,臨晚多送幾張床帳,並多送燈油蠟燭。一宿晚景不提。次日起,不待去打米糧,張得早已著人送米來,好不及時。正是: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眾人吃過早飯之後,鮑自安道:“今是十一日,無甚事。我與任、駱—二位大爺同餘大叔、濮天鵬、濮天雕六人,皆私娃案內之人,再令一人將私娃桶拿著,到狄公寓所,將此案代我女兒素娘清白清白,就讓狄公算作你我的一個引進,明日好候張家下禮。”眾人齊道:“使得!使得!”任、駱、餘、濮同鮑自安告別家人,外著一個人扛著竹桶,臨出門對花振芳道:“倘若張公有人來說什麼的,你隻管一一應承。”花振芳領命,讓眾人出走,仍將門閂上。鮑自安走到門前,張得、張興即忙起身問道:“老丈欲往何處去?”鮑自安道:“一則從來未到此地,欲觀觀盛景;一則吉期已近,雖無大妝奩,瑣碎物件也須置辦置辦。”張得道:“老丈京中不熟,我著一人領路何如?”鮑自安道:“不消,不消!”同眾人離了公會。走未多遠,借問來往行人:“狄千歲所寓何處?”那人答道:“狄千歲乃封王之人,有他的王府,在東門大街。山東做軍門,不過一時欽差耳。”眾人聞言,直奔東門大街而來。
不一時,來到狄千歲府門,八字牆,擋軍柱,甚是威嚴,門上懸了一匾,上有“欽王府”三字。但不知可是狄王府麼,又借問行人,正是狄王之府。鮑自安向眾人說道:“你等且在街旁站立,待我自己上前通說。如進內無事,自然有人傳你們進去;倘有不測,不說你們同來,殺斬存留有我當之!”又想道:“餘大叔乃奉差抓我之人,不可落後,倒要同我前去。”於是任、駱、濮並拿竹桶者五人,立在街前等候。餘、鮑二人行至王府大門,問道:“那位老爺在此?”王府乃封鎖衙門,雖有看門者,卻封在裏麵,聽得外邊有人相問,門裏問道:“何方來者?”餘謙答道:“我乃誣良案原告餘謙,奉千歲差同旗牌董超,趕江南提拿鮑福,今日才到,望老爺通稟:鮑福現在府門伺候。”哪人道:“誣良人犯被賊劫!董超已來兩月,說你們後邊即到,怎麼此刻才來?在外等候,待俺稟報。”不一時,隻聽是“咯通”一聲響亮,府門大開,旗牌董超走出,向餘、鮑二人見禮。說道:“老爹今日才到,餘大叔怎又用老爹送行?晚生自那日同餘大叔到曆城,與餘大叔約定繳令箭相會。及至進了衙門,見堂官大爺說,千歲已經進京。又發一支令箭,分付我等到此,一同進京。晚生出來找尋餘大叔不見,回家等候,總不見餘大叔駕到。過得三五日後,聞聽得唐老爺於路被殺,內中獨少駱大爺、賀世賴屍首,又平毀了四傑村一村人家。晚生不解是何人所殺?又候老爹十日之外,亦不見到。恐誤限期,急速趕進京,見了千歲。千歲分付晚生在此等候,已經兩月餘。千歲無日不問,今來甚好,千歲已在大堂傳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