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體香,幽幽的,清爽,幹淨,此時又帶了奔跑的汗味,比百濯香更加迷人。他的一隻手伸到懷裏,摸出一個藍色的蘋果,悄悄地,塞在她的手裏。
她握著蘋果,更加淚如雨下。忽然意識到,這是最後一麵了,以後,將永不重逢。不行,自己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完成,那是關於他的病毒。她已經找到了徹底根治的辦法,卻因為怒恨自己的被利用,一直不肯把那個秘方告訴他——
別人不對自己好,自己便不肯對他好。
她忽然強烈的後悔,此時此刻,竟然來不及!三言兩語,根本說不清楚。
太子的手下意識地撫撫那光滑如絲的黑發,淡淡道:“快走,你們快走……”
她一鬆手,他已經扭過頭去:“芳菲,快走!”。
安特烈衝上來,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將她拉上馬車。
車轔轔,馬瀟瀟,快馬飛奔。
芳菲掙紮著從馬車裏探出頭,卻見他已經戴上了大大的鬥笠。就是那一瞬間,他已經看到那張淚痕滿麵的少女的麵龐,那麼清雅,那麼淒楚,如第一次的驚為天人。
隻是,已經是最後一麵了。他不再停留,果決地翻身上馬,掉頭就走。遠遠地,能看到狂歡廣場上的滾滾濃煙,能隱約聽到震耳欲聾的歡呼。
他皺皺眉頭,那麼厭惡。這是一個瘋狂的國度。他想,自己若是能等待掌權的那天,第一件事就是廢除這個可怕的荒唐的法令。隻是,他不知道,他的父皇在他這樣的少年時代,也如是想。但在強大的民俗麵前,就算你是皇帝,又豈能真正挑戰祖宗留下來的傳統?
狂歡廣場。
鮮花架下已經點燃了火堆。熊熊的燃燒。醉醺醺的人們睜大眼睛看著那個一身白紗的女郎。她蒙著麵紗,看不清麵容,也看不清身段,但因為醉意,每一個人都用了對最美的想象力——那少女美輪美奐,傾城傾國。
她如最最順從的羔羊,躺在一個鮮花的吊籃裏,然後,身子被固定,軟綿綿地貼著十字架。她渾身上下都是鮮花,笑容也如鮮花——暴飲了棕櫚汁液的人們,如吸毒一般,靈魂早已飄飄欲仙,覺得那麼美麗的少女,她在歡笑。
大祭司的小辮子已經散亂,披頭散發在滿是刀疤的臉上。他從頭到腳都是酒味,已經徹底進入了一種癲狂狀態,歌之舞之,吟唱著送給大神的讚禮,然後,寶劍一揮,拍在自己的鼻子上,鼻梁骨一歪,鮮血順著鼻子流出來,他心裏湧起無限的快意,聲音如天際飄渺的魔音:“點火……”
早已準備好的神職人員,將手裏的火燭紛紛拋到火堆裏,隻聽得嘩啦一聲,火堆便熊熊燃燒起來。
鮮花,火焰,白紗的少女……這一切,定格成狂歡節的一種絕美。少女安靜如羔羊,和癲狂的人們一起,把自己祭祀給大神。
這一刻,無一人清醒。
徹底癲狂。
唯有觀禮台上的羅迦鬆一口氣,隻還是鐵青著臉。他在火焰的升空裏,悄然離開,不忍目睹。身後,隻跟著他的幾名貼身侍衛。
他再也不想在這個瘋狂的地方呆下去了。他甚至永生也不想再踏足這個可怕的地方了。
密室。伸手不見五指。
太子跪在地上。地麵寒冷,他病體孱弱,卻一聲也不吭。
“你好大膽!竟敢串通安特烈,私自放走芳菲!”
他並不為自己辯解,聲音淡淡的:“她救我一命,我總要還她一命。父皇,安特烈說我不像個男人,我總得男人一回。何況,她是個少見的醫學天才,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毀滅!”
“啪”的一聲,羅迦一耳光落下去,這一巴掌,不留絲毫的情麵,太子嘴角流血,被打落的碎牙,和著一口血吐出來。
羅迦暴怒欲狂:“就因為這樣,你就敢私自做主?”
“我是太子,是北國的儲君!我從未動用過自己的權利,這一次,難道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