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小桌旁,隨手拿起一個小小的包裹,轉身,貼著門,打開窗戶。這窗戶對著山上,人們隻知道要外出,隻有下山的一條路,卻不知道山上一個隱蔽處有一條小道,通往另一麵的山坡,可以走捷徑下山,這還是她采藥時無意中發現的。
但是,外麵有侍衛把守,她根本不敢走正門。她自然熟悉這裏的所有環境,早就目測過,如果從窗子逃跑,那棵大樹便是最好的落腳點。她攀著樹枝,一個踏空,差點摔下去,手幾乎勒出血才抱穩樹幹,慢慢地滑下地。
也許是那輕微的聲音也驚動了值守的侍衛,一名侍衛大喝:“是誰?”,她心慌意亂,顧不得害怕,拔腿就往山上跑。
“站住,是誰……”
“快追。”
“快去稟報陛下……”
一張冷水的帕子蓋在鼻端,羅迦猛然清醒,屋子裏火把亮晃晃的,侍衛啟奏:“陛下,芳菲公主逃跑了……”
跑了?怎麼又跑了?
他怒不可遏:“追,馬上追回來,這一次,一定要重重懲罰她……”
他穿了靴子,率先追出去。
山道,昔日熟悉的崎嶇路,今晚卻不知為什麼變得如此難行,月光又那麼黯淡,芳菲深一腳淺一腳,仿佛回到了當初在神殿裏的逃亡。這一次不同的是,沒有幫忙,也沒有任何人接應,甚至沒有安特烈在一邊扶持,隻有自己。
後麵響起嘈雜的聲音:“站住,站住……”火把,越來越靠近身後,影影綽綽。
走投無路,前麵便是下山的側峰,那條秘密的小道,唯有她知道,雖然不算陡峭,但山坡坡度很大。芳菲踏上小道,心裏一鬆,幾乎與此同時,一支火把已經亮在身後,仿佛要將自己的背心灼傷:“芳菲,你還敢跑?看朕這次怎麼收拾你……”
被三皇子追逐的恐懼重現眼前,仿佛是索命的厲鬼,她身子一軟,腦袋嗡的一聲,腳一滑,便一頭栽下去。
嘩啦啦的聲音,羅迦伸出的手一空,隻能看見黑夜,無盡的黑夜,她的身子隨著沙礫的響聲,慢慢歸於沉寂。
追兵止步。
羅迦嘶吼一聲:“芳菲,我的芳菲……”
一名侍衛惶恐說:“陛下,她掉下去了。不過,好在是山坡,坡度不高,也許……”
“快,快去尋,一定要找到,一定要活的……”
月色暗沉,東方的天空,啟明星已經升起。
七八支大火把照得四周亮如白晝。
深草叢裏,露出一隻血淋淋的手,淩亂的黑發覆蓋住麵孔,仿佛一具死屍。羅迦撲上去:“芳菲,我的芳菲……”心像被忽然撕碎,自己親眼目睹她摔下去,是自己害了她,親手害了她。
他顫抖的手抱起她:“芳菲……小東西,朕再也不會拿你做祭品,也不要你去神殿了,隻要你不死……”
懷裏的人兒雙目緊閉,臉上被沙石劃破,陷入了完全的昏迷之中。
一名略懂醫道的侍衛上前抓住她的手,摸摸脈,急忙說:“陛下,她還沒有死……”
羅迦喜出望外,抱起她就跑:“快,快尋柔然國最好的名醫,一定要救活她。”
小木屋裏。
一番忙碌,兩名醫生退下,屋子裏徹底安靜下來。
床上的人兒因為頭部受傷,依舊昏迷不醒,手上,臉上,都塗抹了藥膏,一些傷處還纏了繃帶,如一具不成形的木乃伊。
一名侍衛進來:“陛下,您勞累了這麼久,快去歇歇……”
羅迦一揮手:“退下,不要再來打擾朕。”
侍衛隻好退下。
他在床邊坐下,拿起那隻柔軟的手,懸了大半日的心終於微微放鬆:“我的芳菲,快快醒過來,快睜開眼睛看看朕。隻要你活過來,朕就再也不處罰你了……”
磕破的紅唇,泛起一股可憐楚楚的蒼白,他低下頭,輕輕撫摸了一下那可憐的紅唇,低聲細語:“我的芳菲,快快醒來,朕還要聽你講許多故事。”
他尋思一下,看看和通靈道長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立刻下了決定。也不等她醒來,便立即帶她離開。
高淼問:“陛下,要不要替她收拾一些東西?”
他環顧這間屋子,裏裏外外,一覽無餘,除了草藥,還是草藥。
“將這些東西都收好,全部帶進京城。”
“是。”
“給福嬸留下一百兩銀子養老。”
“是。”
眾人立即動手,七手八腳,很快將屋子裏的全部東西都打包了。可憐芳菲尚在昏迷中,自己的家底被搬了個底朝空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