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急忙說:“兒臣拜見父皇……”

他要行禮,芳菲急忙攙扶他。

“皇兒免禮,朕早已吩咐,你在病中,一切繁文縟節,都省去。”

“謝父皇。”

羅迦一邊說話,一邊看芳菲,但見她眼神晶亮,臉上的笑容剛剛隱去,麵上還殘留著一絲紅暈,神情那麼和善,見自己看著她,便以微笑行禮,卻不跪拜。

初來北國,女官教導她,餓她,她就反著來,惹出不少的禍事。後來在神殿,心想左右不過一死,更是隨心所欲,不敬天地,不敬鬼神,更不要說敬畏自己了。她在她那一方尊貴的聖處女寢殿裏,為所欲為,唯我獨尊,長時間沉浸在書齋裏,形如一個苦修的僧人,從不對外,也就更不知道禮儀。

自她成年後,還真的讓他再一次感到驚奇,這個小人兒不知禮儀,還從未跪拜過自己。就算是現在,也不跪拜麼?

他想要責備她幾句,但看看她身上的青天道袍,她竟然又成了“世外高人”?世外高人也是不會跪拜的,這可是自己令她換上的!於是,責備的話便說不出口了,也無法想象她跪在地上口稱“奴婢、臣妾”之類的,到底是怎麼樣的場景。

不,他不希望看到她這樣。

就那樣微笑著行禮,已經很好了。

羅迦定定神,淡淡道:“芳菲,太子的病情得到控製沒有?”

太子先回答:“回父皇,這些日子,芳菲盡心盡力醫治,兒臣已經好了許多了。”

“真的麼?你的氣色可不怎麼樣。芳菲,你是不是沒有盡力?”

“芳菲已經盡力了。父皇,你看,兒臣已經能坐起來了,這些都是芳菲的功勞。”

父子二人對話,芳菲無從插嘴,羅迦見兒子急於維護芳菲,心裏更不是滋味,再看芳菲,隻見她捧著匣子,神情緊張,如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臉頰紅彤彤的,眼神卻情不自禁地隨著太子轉動。也不開口,什麼都交給他去回答。

那是他從不曾見過的她的溫順——這個叛逆的小東西,竟在太子麵前如此溫順。三分羞怯,三分歡喜,三分他不知道的可愛的歡樂,仿佛太子說什麼,她就是什麼。

如此明目張膽的神情!那是她的性子,喜怒哀樂都擺在臉上,無法掩飾。

他漸漸地驚醒:莫非芳菲是喜歡上了太子?

他簡直不需要猜測,看她紅彤彤的神情,那簡直是一個暗戀的少女,情竇初開的表情。

再看太子,低垂了頭,羅迦無法判斷他的神情,可是,從他剛剛的表現來看,也是喜歡那小東西的。

這怎麼可以?

這是大逆不道。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答應兒子的要求,不該讓她住得距離他那麼近。

他輕輕咳嗽一聲。

可是芳菲卻依舊絲毫不覺,眼神依舊是脈脈含情的,還有什麼能阻擋一個懷春少女的慕思?

羅迦更是憤怒,心裏一跳,又覺得陌生。這是他自己從未體驗過的,也從未從其他女子身上體驗過的。這皇宮裏的女子,都知道自己是誰的女人,知道有一個共同的丈夫。這個丈夫是天是地,是所有人的大老板,你可以得到他的賞識,但不能獨霸他,否則,皇宮這個大公司就開不下去了。沒有一個公司隻有一個員工!

他是皇帝,他想寵幸誰,隨時都可以。所以,那些女子根本無需暗戀他,隻需要巴結他,討好他,刻意逢迎,爭取侍寢的機會就行了。誰也不可能傻到想去和一個皇帝談戀愛。皇宮之於愛情,她們一輩子都不曾想過。除了爭奪和惶恐,一輩子也沒有心跳過。

因此,羅迦也一輩子都沒有心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