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迦,他利用完自己,就是要燒死自己麼?早就該想到,自己逃出神殿,那麼大的罪孽,他怎麼可能放過自己!

她哆嗦著,不敢想象自己治好了太子,會遭遇什麼可怕的下場。要逃跑又提不起力氣,隻能倚靠在旁邊的一棵樹上,渾身瑟縮。

羅迦硬著心腸,本是要繼續恐嚇她的,可是見她就像中了箭的小兔子,所有的活潑,所有的芳華都消失了,甚至就連臉上的脂粉也被悄然掉下來的淚水衝掉了也不知道,又是昔日所見的那個可憐兮兮的少女。

他猛然驚醒,自己這樣罵她作甚麼?她又怎麼罪大惡極了?自己還從來不曾這樣罵過任何女人。可是,心底卻莫名地煩躁,明知兒子不敢逾越分寸,明知他二人不敢做出什麼其他事情,可為什麼還是如此憤恨?就恨她不曾在自己麵前如此花枝招展?他也恨自己,為什麼會再次點醒她的死穴——那是她的死穴,他深切地知道。搞得自己像一個惡棍似的。

可是,如果不點醒,難道就任她無法無天?她是聖處女公主,就算脫離了這個身份,也決不允許嫁給任何其他男子,尤其是太子!那小小的人兒,注定了是用來聖潔的!要她嫁給其他人,簡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她隻是倚靠在樹上哭泣,低垂著頭,一陣冷風吹來,發髻散開,一縷頭發遮在臉上,遮擋了滿臉的慘白。就像小時候一樣,因為被其他王子公主嘲笑了寒酸,覺得羞愧,卻隻能哭泣。

“芳菲……咯……朕發怒,是擔心太子的身子,隻要你治好他,朕答應不再懲罰你……”

她抬起頭,淚眼朦朧,眼裏燃燒起奇怪的火焰。忽然覺得羅迦很陌生。就連幼時保留的最後一絲溫情也徹底消失了——羅迦的偽善!他的偽善無人可及。

說來說去,就是反複利用,又打又拉。兔死狗烹。

好一個偽君子。

她起了很強烈的恐懼感,也不知為什麼,見到這個人就很害怕。那是一種直覺,自己,遲早會死在他手裏,也許,這是命中注定的。她急忙移開目光,甚至不敢再看他,也不敢再哭泣,隻是抱著樹幹,頭轉向別處。

羅迦呆呆地站在原地,也不知為什麼,忽然很後悔,很想過去安慰她幾句,可是,他看她幾眼,卻掉頭就走了。

立政殿的火爐早已點燃,但屋子卻那麼冷清。

太監送來暖茶,撲鼻的芬芳,熱氣騰騰,是芳菲親手製作。這時,心裏對她的憐憫忽然加劇,那個小人兒,吃了多少苦楚啊,自己這麼嚇唬她,責罵她,又是何苦呢?

他越想越恨,忽然起了個可怕的念頭,但是,這念頭一湧現,他又生生將之壓下去。就得這樣,那小人兒不知分寸不可怕,怕的是太子也不知分寸。那樣,不止芳菲,就是兒子,也得被毀了。

太子寢殿。

高太傅和其他幾名幕僚都在。他們提出了許多良好的計策,但是太子卻不怎麼聽得進去,隻顧坐著發呆。父皇,他這是要責備芳菲?芳菲到底在幹什麼?自己到底該如何安頓她?

他完全理不出一個頭緒,越想越是心亂如麻。

眾人見太子心不在焉,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看他心事重重,又不願意說出口,隻好陸續告辭。

屋裏頓時冷清下來。

“李奕……”

“回殿下,您有什麼吩咐?”

他聲音極低:“今日我走後,父皇是不是又責罵了芳菲?”

李奕精明,早就留心著二人的舉止,不可能完全不明白。就說:“應該是沒有。陛下還托人送來了一些書籍,說是給馮姑娘的。”

他略略驚喜:“哦?什麼時候送來的?”

“剛才!屬下送高太傅等出去時,立政殿的太監送來的。他給了屬下,要屬下轉交給馮姑娘。”

滿腹心事,不知該對誰訴說,甚至高太傅等也不行。唯有找李奕傾訴。

他慢慢開口:“李奕,我其實是很感謝芳菲,如果沒有她,我也許早就沒命了。但是,父皇的態度,我又怕他因此責備芳菲,唉……”

“殿下不必多想。陛下寬宏大量,他這是提醒您要注意分寸,畢竟,馮姑娘身份特殊。而您又大婚在即。陛下的擔心不無多餘,他非常看重李將軍的女兒。他這番良苦用心,也都是因為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