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悅榕,她也不再聽取她的那些林林總總的餿主意了。那是無效的,也無法的。她和悅榕從來生活的都是兩個世界,她的哪些辦法對她來說,毫無用處。

隻是偶爾強烈地懷念安特烈,懷念自己唯有的朋友。可是,他也要大婚了。今生和他也許連麵都見不到了。

人生提早進入了冬季,方想起,自己辛辛苦苦逃出神殿,其實,又有什麼意義?無一個親人,無一個朋友,無一個落足的地方,像這世界上的一縷幽魂,不知會漂浮成什麼時候,也不知什麼時候會煙消雲散。

到第三日,大將軍李峻峰果然回朝。因為太子生病,便也不拘禮節,而北國禮法本來也不嚴格,羅迦便下旨讓他和夫人一起帶了女兒李玉屏到東宮覲見。

太子這一日早早起床,打扮得十分精神。芳菲送藥進來,他見她眼圈發黑,神色憔悴,低聲說:“芳菲,昨夜沒睡好麼?”

“不礙事,喝多了水的緣故。”

他暗歎一聲:“芳菲,若是你悶得慌,就去禦花園走走吧。”

她強笑一聲,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但見他穿一身明黃色的袍子,臉上的病弱之色去掉了好幾分,更顯得俊美異常。

第一次的心動,便是因為這張病弱的俊彥。可惜,他今日裝扮得如此華麗,卻是去給別個女子看的。

本來,她是用不著親自來的,可是還是不死心,想看看,哪怕就再看一眼,仿佛過了今天,他就成了有主人的物品——其他人不許窺探,哪怕多看一眼也是犯罪。

不意,看到的竟是如此光彩照人的一個他。躺在病床上這麼久,他今天才煥然一新,帶了幾分北國男子的豪勇和俊朗,形如早年的羅迦。

她慢慢意識到,太子,他其實是很滿意那門親事的。在他的幕僚的策劃下,而且李大小姐本身也不會差,他怎麼會不滿意?

正妃位置留給她,那是鐵板釘釘的事情,自己,隻是他要考慮的是否——側妃的問題。這不是兩檔子事情。

“芳菲,別在屋子裏悶著,你來這麼久,一直被關在東宮,也實在委屈你了。出去看看吧,外麵景色很美,也許你心情也會放鬆一些。”

她根本無心欣賞什麼風景,可是,他的笑容那麼真切,溫存:“芳菲,我好想吃栗子……”

她不敢看他的笑容,心跳加速。總是這樣,他每次叫自己做什麼事情,有什麼需要自己的,她都會感到高興,微小的高興,仿佛自己對他來說,是重要的。摘栗子這麼小小的事情,宮女們都可以做,他卻叫自己,因為,那讓自己覺得:自己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她因這高興,甚至忘卻了即將上門赴宴的是他的未婚妻,將來的太子妃。自己去摘栗子,正好可以躲開一會子。

她悄然退下去,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

太子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再一次暗歎一聲。

不一會兒,一群人便往東宮而來。太監尖著嗓子通報:“皇上駕到……李將軍到……”

以羅迦為首,一群人浩浩蕩蕩而來。正是李峻峰大將軍和他的妻女等人。羅迦親自挽著李大將軍的手,君臣之間的信賴和融洽可見一斑。他的夫人和千金小姐,也因為這特殊的恩寵,各自盛裝。

君臣二人談笑晏晏,想必都是對這門親事滿意得不得了。李大將軍的嗓門又大,邊走邊說:“老臣十幾年不曾到過太子府了,哈,這些果樹都長得這麼大了……”

“皇兒也長大成人了。李大將軍,你待會見了,不要認不出了吧,哈哈哈……”

“太子殿下從小龍章鳳姿,老臣豈可連他都認不出來?哈哈哈,老臣一再擔心女兒的婚事,怕隨便找個什麼人,委屈了她,不意竟然得陛下許婚,老臣真是無比榮幸啊……哈哈哈,多謝陛下,多謝陛下……”

“李大將軍為我北國立下汗馬功勞,也算是第一世家,太子也早已心儀李小姐的芳名……哈哈哈,就讓他們小兒女好好相處。早日生下我北國的繼承人……”

“就是。太子府冷清了一點,要多子多孫才好。”

李夫人看女兒低著頭,滿麵通紅,低聲嗔怪丈夫:“老爺,你別臊著女兒了……”

“我李峻峰的女兒,豈可如小女兒一般?”

“對對對,將門虎女,李小姐切莫害羞。”

“……”

長長的紅地毯鋪開,迎接著這一行無上尊貴的客人,太子府全體仆役出動,分列兩邊,恭敬地等候,行禮。李將軍是武人,熟不拘禮,一路歡笑,君臣之家其樂融融。相比之下,羅迦倒顯出了幾分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