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直覺這裏有些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到底哪裏不對勁。除了狂歡節和祭祖的日子外,北國從未如此大規模地輟朝,就算是自己大婚,父皇早就宣布了是三日,為何會突然增加到7日?
禦書房的火爐十分溫暖,就映照得他的臉龐越是熱切。
高太傅問:“殿下,今日召老臣有何要事?”這也是李奕的疑問。他二人一早就奉命前來,難道太子在大婚時還有急事?
此時,根本沒有什麼可以令他操心的啊?
太子壓低了聲音:“我想向父王求肯,納馮姑娘為側妃……”
“啊!”
“啊?”
二人異口同聲,立即反對:“不行,絕對不行。”
他微微惱怒:“為什麼不行?”
李奕知道一切底細,直言不諱地說:“屬下認為,殿下如果此時去求肯,不但不能如願,反而會引起陛下的反感。”
“可是,我想不出父皇會如何處置她……女眷犯罪,都是被關在掖庭獄,但是,那裏沒有她的絲毫消息,我很是擔心……”
“殿下,您放心。陛下顯然無意處死她。陛下越是不走漏半點風聲,越是意味著她很安全。”
這倒也是。可是,父皇既不放她,又不殺她,這算怎麼回事?
他皺起眉頭,完全不敢再想下去。
高太傅正色道:“殿下,婦人之事小,東宮事體大,您可千萬不能因此再去觸怒陛下。隻要陛下不開口,您就連問也不能再問一句了……”
太子沮喪地坐下去,無力地搖搖頭。就算是太子,又能如何?
太子,也並不就是外人想象的那麼風光。在沒有登上寶座之前,一切都是虛空的。
一連三日,羅迦都在立政殿,哪裏也不去,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芳菲。其間,她也偶爾醒來,可是醒來的時間都很短暫,隻茫茫然地看看,仿佛誰都不認識,然後,又昏睡了過去。她的生命裏,仿佛隻剩下了昏睡。
寢殿的火爐燃燒得恰到好處,溫暖如春。
羅迦搬一把椅子坐在她麵前,看著她長長的睫毛顫動,似是又要醒來。這些天,她一直這麼躺著,小小的人兒,高妙的神醫,醫者卻不能自醫,她治好了許多人,治好了自己和太子,可是,她自己卻病倒了。
好在高熱早就退了,每天按時服藥,也無什麼大礙了。
羅迦奏折也不看了,早朝也不去了,歌舞升平是早就停了的,隻每天陪著她睡得很晚才起來,然後早早地又上床睡覺。
如此的生活,竟然不覺得有什麼枯燥。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竟然比繁忙的政務愉快多了。
尤其是每每抱著那柔軟之極的小身子,她那麼溫順地貼在自己懷裏。因為生病,因為軟弱,因為熟悉了自己的臂彎,他注意到,她甚至每晚必須枕著自己的臂彎,貼著自己的胸膛,否則就無法入眠,總是痛苦地皺著眉頭。
昏迷不醒中,他常常抓住她的手,所以,她又養成了習慣,總是要緊緊抓住他,就像小孩子抓著媽媽的衣角,生怕走丟了。
他因為這樣的被依賴而欣喜,所以,更加不能讓她離開。漸漸地,就習慣了,自己的寢殿,一定要有這樣一個人,一定得同吃同睡。這是從未有過的新奇,他益發覺得開心,體會著人生裏的另一重境界——仿佛那些可憐的好不容易娶了個老婆的單身漢。
從此告別了獨床的日子,兩個人形如民間夫妻。
他因這一發現,終日興高采烈,難以遏製地喜悅,隻等著她快快好起來。
他靠著火爐打瞌睡,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得迷迷糊糊的聲音。他急忙睜開眼睛,卻見她緊緊抓住自己的手,模樣十分驚恐:“饒了我……不要燒死我……不要燒死我……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