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羅迦退朝後,早早回來。
外麵依舊是漫天的風雪,他一進門,抖落一身的風雪,就輕手輕腳地往寢宮而去。
寢宮的大地毯上,壁爐熊熊,溫暖如春,芳菲坐在地毯上,背對著他,正聚精會神地,也不知在幹什麼。
屋子裏溫暖,她隻穿一件淡藍色的衫子,黑發梳理得非常柔順地垂在身後,光亮柔軟,盤腿而坐。
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忽然大吼一聲:“小東西,你在幹嘛?”
她嚇得幾乎跳起來,羅迦才見她赤著腳,雪白的一雙玉足,長長的,十分纖秀。每個腳趾頭都非常紅潤,如十個小小的花瓣。
她慌慌張張的,急忙合上地上一個大大的錦盒。羅迦眼明手快,一把搶過盒子:“哈哈,小東西,你在幹什麼?”
盒子裏沒他想象的那麼豐富,很空,隻是幾件金戒指,銀耳環,銀手鐲等物——在羅迦看來並不值錢的東西。自己賞賜了她那麼多好東西,琳琅滿目,隨便拿一樣,價值也遠遠超過這些東西。羅迦大為奇怪:“芳菲,你收集這些幹嘛?”
她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的那個盒子,氣鼓鼓的不說話。
他故意逗她:“你喜歡金子?”
“……”
“你喜歡銀子?”
“……”
“這是你的私房錢?對不對?”
“哼。”
“傻瓜,私房錢為什麼不拿那些寶石,瑪瑙,珍珠鑽石,要這些不值錢的幹嘛?”就算是在外麵,這點錢也花不了一年半載,可是,隨便拿幾顆大寶石,也能過一輩子了。
被發現了秘密,她幹脆理直氣壯:“那些東西,誰要啊?又不好兌換,我又不識貨,我隻要銀子,金子也行,這個才好用,能湊夠路費就行啦,三兩個月餓不死就行了……”
他若有所思:“小東西,你還在想要逃跑?”
也不是啦,反正有備無患,免得被他吃得死死的。這些日子的宮廷生活,她就像一棵隨波逐流的草,無論願不願意,都隻好如此。
被羅迦強迫,被他禁錮在身邊,雖然能體會到他的好,也就屈服了,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可是,這種好卻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宮廷外沒有任何的牽掛,宮廷內沒有任何的派係。唯一知心的太子,已經永遠也無法親近,他見了自己,再也沒有任何的語言。而自己,更是跟他說一句話都不敢。甚至連偶爾懷念的神情都不敢流露出來,還能怎樣呢?
一個孤女,此時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除了呆在羅迦身邊,根本沒有任何別的出路。
甚至不知道能呆多久!就她小時候的經驗來看,這注定是不能長久的,生命裏從來沒有長久的幸福和平穩。吃完蘋果和雞大腿的下一刻,也許就是頭破血流。
羅迦總認為自己是個不知好歹的小孩子,小東西,他不知道,在神殿的日子,在北武當山腳下的日子,在太子府的日子……自己看的那些書,不知記載了多少此類的事情。以前是沒有體會,還沒什麼感覺。現在進了宮,目睹了那些陰謀詭計,甚至太子的利用——也許是神殿的那段等死的漫長的年華造就了她的高超的忍耐力,竟然事後也沒覺得太大的悲傷。
甚至被羅迦強迫,受了傷,生了病,好起來,又自動複原。
就像是被送到神架上焚燒後,沒燒死,又扔下來。當然還是就得好好活著。
本來,自己就是一個祭品,隨時可以被任何人犧牲的。
被羅迦犧牲不稀奇,被太子犧牲,也不稀奇。
能順利的活到現在,都是極大的奇跡了。
在這皇宮裏,她從來都是做好了隨時走路,被趕走,或者自己跑路的準備。
她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但羅迦並不知道她想的是那些,隻是無端覺得微微有些酸楚,替她酸楚。這個小東西,她就從來沒有一點安全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