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芳菲,幾乎是一路飛奔回到立正殿。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走得健步如飛,不但宮女跟不上,就連一陣一陣的腹疼也感覺不到。
其實,立政殿距離琉璃殿的距離,真的不如想象的那麼遠。沿途,甚至能看到昭陽殿,那是北國最大最華麗的宮殿。昭陽宮中日月長,那是皇後才配享有的,在北國等同於昭陽殿。因為羅迦未曾立皇後,昭陽殿一直是空著。給了馮昭儀後,也照例地空著。但有許多宮女在此,保持著它的華麗和整潔。
得勢時,就是這樣;失勢時呢?
她甚至還能看到那些宮女遙遙地向自己行禮:
“馮昭儀……”
“娘娘……”
……
娘娘!
自己隻是娘娘之一;立政殿也罷,琉璃殿也罷,昭陽殿也罷;甚至還有椒雲宮、玉堂……以及其他許多的宮殿。
就如羅迦所說:你不過是昭陽殿的主人!
自己不是立政殿的主人麼?怎麼又變成了昭陽殿的主人?
羅迦,他在這一刻,將自己的身份提醒得一清二楚:芳菲,你可不要僭越!朕寵幸你,你就可以上天!若是不寵幸了,你就什麼都不是。
甚至藏在床底下的張婕妤,她又算什麼呢?她也什麼都算不上。
芳菲不知是在同情自己,還是在同情張婕妤。
其實,在羅迦的世界裏,哪個女人都算不得什麼。
她隻顧健步如飛,走得如有風在耳邊吹過,腳下如踩了軟軟的棉花。
回到立正殿,要跨過門檻,她身子一歪,差點摔倒在地,幸好兩名宮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床上躺下的,但覺雙眼發黑,渾身都失去了力氣,既不氣,也不恨。
這算什麼呢?
自己十月懷胎,辛辛苦苦,體會著女人一生裏最辛苦的時候。難道這個時候,丈夫就不該忍一忍?
他是天子,他有正當的權利 ;不對的都是自己。
張婕妤也是他的妃嬪,甚至進宮在自己之先許多年;嚴格來說,不是她奪寵,而是自己奪了她的寵——錯的,也是自己!
千錯萬錯,都是自己。
自己到底又算什麼呢?
到底留在這個可怕的皇宮幹什麼?
天色漸漸地黑下來,卻沒有羅迦的腳步聲。她淒然地想,他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紅雲和紅霞戰戰兢兢地守在床前,她們是這場“捉奸”的肇事者,正在擔心自己的命運。果然,她聽得高公公的聲音:“紅雲,紅霞,你們出來……”
兩人麵色大變,互相對視,卻不敢不從。
在她們後麵,兩名宮女擦身而過,站在了她們的位置,代替她們,開始了伺候。
“多嘴多舌的奴婢,不知宮禁,竟然敢私自傳播小道消息,不顧娘娘的身子,如果動了胎氣,你們擔待得起麼……”
瞧瞧,都是在替自己著想呢。
“來人,將這兩個奴婢拖下去,每人重責100棍……”
她忽然想起悅榕,太子府的悅榕。就因為稍微八卦了幾句,就被安上了奸細的罪名,最後慘死,連屍身也找不到。太子如是,羅迦也如是。
她掙紮著想坐起來,高公公,他這不是在責打紅雲和紅霞,是殺雞儆猴,是在責打自己呢。
是羅迦在打自己的耳光呢!
她掙紮著要爬起來,可是,肚子卻劇烈地疼痛,額頭上也冒出汗來。
兩名宮女急了,忙按住她:“娘娘,你不能動了……”
“娘娘,快躺下。”
“住手……你們住手!要打就打我,是我逼她們說的……住手……”
“娘娘,你不能起來……”
“高淼,你給我進來!”
高淼弓身進來,聲音不陰不陽的:“娘娘,老奴這是依法責備多嘴多舌的奴婢。宮規如此,老奴是依法行使,還請娘娘諒解……”
她冷笑一聲:“依法如此?是我強迫她們說的。就算犯規,我也是主犯,她們不過是脅從而已,罪魁禍首是我,你何不責打我一百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