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作夢了,你們沒小憐姑娘那麼美貌啦。別說男人,就連女人看了也砰然心動。聽說這次陛下讓她為各國使節彈奏表演,那些王子太子的,全都為她瘋狂了。齊國的王子還想用半壁江山換取她呢……”

“陛下舍得麼?”

“陛下當然舍不得了。聽說陛下當時就把那個齊國太子趕走了……”

“哇,小憐可真幸福,竟然能令陛下為她吃醋。”

……

“不過說真的,馮昭儀竟然直到現在都不知道,我真是服了她了。”

“高公公不是說,任何人都不許在她麵前提起麼?沒人敢跟她說呢。”

“全宮上下,誰不曉得啊?她真一句也聽不到?故意裝不曉得吧……哈哈,要是那個醋壇子知道了,真真有好戲看了……”

“也說不準,估計是她進宮時間短,又小氣不容人,沒有忠心的奴才,其他娘娘不跟她好,也不會告訴她……”

“要是她知道了,你們猜,小憐姑娘會不會被她追上門去打?”

“她敢?!她大著肚子,在立正殿天天閉門不出,早就成了明日黃花了。”

“你們別忘了,她是怎麼對待張婕妤的?聽說當時張婕妤隻能藏在床底下,好不狼狽。事後,陛下也沒拿她怎樣,還替她的龍胎祭祀山川。就因為這樣,後來其他娘娘再也不敢提出要侍寢了……”

“這你就不懂了,小憐又不是張婕妤,小憐天天都要侍寢,相貌又那麼美,陛下舍得她被人打?……琉璃殿的宮女說,陛下天天將小憐抱在大腿上飲酒呢……其他妃嬪,誰有這個待遇?”

“小憐姑娘那麼受寵,陛下根本離不開她。馮昭儀再厲害,也是妃嬪而已,難道她不怕皇上?皇上才是老大呢!”

“你們可別忘了,馮昭儀要生皇子了……”

“皇子又如何?沒準兒是公主呢。如果是公主,看她還怎麼得瑟下去……陛下自來不喜歡醋妒的女人,沒個婦德,也不足以母儀天下。我想,要不是因為她的龍胎,陛下早就厭倦她了。看吧,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失寵了……”

“那樣,肯定就是小憐姑娘的天下了。哇,琉璃殿的小翠她們豈不是要發財了?”

……

芳菲站在原地,看著夕陽從頭頂慢慢地降落。

腦子裏是空蕩蕩的,絲毫也不感覺到悲哀。

“娘娘,娘娘……”

那幾個宮女忽然聽得有人,慌慌張張地就跑。那個抱著琵琶的宮女稍微慢了一點,差點摔倒在地。

紅雲等氣得不行,咬牙切齒:“娘娘,那幾個嚼舌根的賤婢,她們都是胡說……”

“一定要叫高公公懲罰她們……”

她搖搖頭,定定神,阻止二人繼續說下去。

旁邊就是一張石凳子,她仿佛有些站不穩,扶著身邊的一棵樹,緩緩地,坐下去。二人急忙一左一右站在她身邊,焦慮道:“娘娘,我們回去吧……”

“娘娘,這裏風大……”

她淡淡道:“都是夏天了,怕什麼風?”

二人不敢吱聲了。

石凳子上刻畫著非常精細的石獅子,蒼涼中透出一股皇家的氣派。她扶著樹幹,看周圍諾大的禦花園。

不遠處,又是那排花樹——自己提了滾水,卻不曾澆死的花樹。

人生、命運,甚至連一顆小小的花樹,都無法把握。這皇宮的一切,都那麼迷離,朦朧。

晚霞逐漸隱匿,西邊的天空隻剩下一圈金色的光圈,慢慢地消減,慢慢地褪色,到最美麗的時候,忽然被黑夜所吞噬。

她忽然笑起來,自己這一生,何嚐不是一個玩笑?公主的身份莫名其妙,連父皇母後都隻見過兩次;神殿的豢養,日複一日的擔心著死亡,最大的心願就是能活著,活得久一點,能夠走出那個可怕的死亡世界,去吃一次雞大腿。

現在,人活著,雞大腿更是想吃就吃,可是,卻是一個更大的笑話。

兩個宮女緊張地看著她,真是後悔到了極點,真不該讓娘娘走這麼遠,真不該啊。而且,娘娘為什麼竟然在笑?

“娘娘……”

她淡淡道:“你們不要害怕。沒人會責罰你們。”

“!!!”

“你們早就知道了?對吧?”

二人麵麵相覷,紅雲低下頭去:“高公公說了,誰要走漏風聲,就會打死誰……”

她淡淡一笑,這才慢慢站起來:“我們回去吧。”

這真是太反常了,馮昭儀,她為什麼沒有發怒?為什麼?

二人更是戰戰兢兢。

芳菲慢慢地走著,蠢笨的步子,笨拙的身子,她低頭,甚至看不見自己的腳尖,隻有那個大大的凸起的肚子擋著視線。

她的手慢慢按在腹部,喟歎一聲,聲音模模糊糊:“你來做什麼呢?其實,你真的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