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記得當年你唱的那首歌麼?”

那首歌?自己隻在他麵前唱過一首曲子。那是神殿學來的歌曲。

“安特烈,你還要聽麼?”

“真好聽啊,我還記得那麼清楚。我也會唱了。”

她驚歎:“你也學會了?”

“哈,路上你唱過那麼多次。我聽了那麼多遍,又不是白癡,怎能不會?”

“吹牛!那你唱來聽聽?”

“難道我還騙你不成?你聽著。”

他真的開始唱歌。柔然也是一個能歌善舞的民族,牧馬打獵的生涯,一望無際的草原,遼闊無邊的胡笳,他們的祖先奔湧馳騁,最強盛的時候,土地麵積比北國還要大。可是,他秉承的卻不是這些粗獷,而是王室天生的一種細膩,又跟天生的浩瀚情懷相結合,歌唱得淋漓盡致:

……

願她走過的路上點綴些青綠的荷塘

願大樹的濃蔭遮掩這火熱的炎陽

願路上的塵土為荷花的花粉所調劑

願微風輕輕地吹著,願她一路吉祥

……

他走來走去,身影飄逸瀟灑,聲音充滿了磁性,甚至帶著一絲淡淡的傷感。

芳菲竟然聽得癡了,安特烈,他可是想起了他薄命的妻子?

昔日美好的歲月,青春的年華,跟他一路的逃亡,兩人坐在馬車上,無憂無慮,自己甚至連吃飯要付錢都還沒有太大的概念。兩個少男少女,在那麼長的旅程,單純,幹淨,就像春日的第一縷陽光,除了友情,什麼都沒有。隻知道好——彼此對彼此好,信任,溫暖,一見如故!

此時,蒙塵的心靈,豈能再有這樣的美好?

芳菲忽然淚流滿麵,情不由己。不料,自己的處境,竟然比在神殿時更加尷尬。

安特烈一轉身,看到她滿麵的淚痕,心裏一震,一伸手,就抱住了她。

淚水滴在他的胸口,幾乎濕透了夏日的單衫。

他輕輕拍拍她的肩頭,柔聲道:“芳菲,有什麼不快活的?你都說出來,跟我說,別怕。”

她隻是抽泣。這些不快活,是無法對任何人說的,就算是最親密的朋友,也說不出口。

可是,安特烈明白,完全明白了她的心境——她一定早就知道了,否則,不會如此絕望如籠中的一隻鳥。

芳菲,芳菲!若是她不在這皇宮,甚至,若非她不是這樣的身懷六甲,自己都完全可以再次帶她逃離,天涯海角,一路高歌。

而不是在這裏哭泣,從此,孤老深宮,朝朝暮暮,紅顏成灰。

門口,張孃孃等人瞪大眼睛,不可思議。馮昭儀,竟然和安特烈王子擁抱在一起,失聲痛哭。

這是立政殿,她,是陛下的昭儀啊。

豈能做出如此失禮的行為?

縱然是在深宮多年,知曉人情世故,可是,又怎知曉男女之間微妙的情愫?她緊張得幾乎連呼吸都失去了,這個安特烈王子,也太過放肆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良久,安特烈的手才慢慢鬆開,回頭,淡淡道:“張孃孃,你不用這樣提醒,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隻是安慰一下你們的馮昭儀。她是孕婦,她情緒緊張,而我,是她的朋友!”

芳菲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這一次的擁抱,決無任何的私情和苟且——隻是,忽然就想肆無忌憚地慟哭一回。心中的委屈壓抑著,不得釋放,怕積壓多了,自己會徹底的崩潰。

張孃孃的麵色更是緊張:“安特烈王子,你走吧,陛下要回來了。”

安特烈坦然道:“他回來又如何?我難道探訪故人也不行?”

探訪故人?有抱著故人的道理麼?

張孃孃怒道:“安特烈王子,請你自重。”

安特烈看著這幹食古不化之人,自己不自重?自己起碼比羅迦陛下自重一萬倍。心裏更是不舒服,北皇陛下,可以朝朝暮暮在外尋花問柳。而可憐的芳菲,她連靠著朋友的肩頭哭一場的權利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