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接生婆也跪在地上,張孃孃也跪在地上。禦醫也跪下去。

“啟稟陛下……”不知是誰的聲音,哼哼唧唧,如蚊子一般,“娘娘難產暈厥……小王子窒息而死……”

他親眼目睹自己的兒子,窒息而死!

心如刀割,卻不知疼在哪裏。

小王子!誰管什麼小王子!

他怒吼一聲:“芳菲,她是否還活著?朕隻要她活著……芳菲,芳菲……朕隻要芳菲……一定要她活著,快,你們愣著幹什麼……”

他完全忘記了兒子的慘死,眼裏心裏,隻有那張蒼白的臉,渾身顫抖得厲害,兒子死了,難道她也要死?難道芳菲也保不住?

“娘娘失血過多……”

“快搶救啊……”

“快點,要不惜一切代價……快 啊……”他怒吼,恨不得自己忽然變成絕世的神醫。醫者不能自醫,可憐的芳菲,她平素再怎麼高明又能如何?此刻,竟然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快點,你們這些庸醫……芳菲若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朕要你們的命……”

幾乎皇宮裏所有的禦醫都趕來了,裏裏外外,亂成一團。

高公公從未見過陛下如此盛怒,他慌了神,急忙說:“陛下……您,讓禦醫全力搶救吧……”

羅迦心裏一震,是自己阻撓了救助麼?

他急忙後退,又想留下,無所適從。

可最終還是走了出去,禦醫們鬆一口氣,有這個暴躁的陛下在,真的是所有人都戰戰兢兢不好發揮。

這時,產婆已經抱著孩子出來。所有人都垂著頭,不敢吭一聲。

羅迦退在簾子邊上,眼睜睜地看著產婆抱著孩子就要走過去。這個孩子,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期盼了多時的孩子,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朝朝暮暮的等待,期盼,就如一個初為人父的男子,帶著最急切的期盼,最殷切的情意——自己還許諾,他一出生,就要賜宴五品以上的官員,還要讓他住在立正殿,伴隨著爸爸媽媽快活地長大。

隻因,它是那個小東西的孩子,是她孕育的!自己喜歡那個小東西,所以,連帶著如此地摯愛它,傾盡了父親的全部情意,甚至在這九個多月裏,從來不曾有任何一日不在立正殿過夜。

他從來不曾想到,自己會在9個多月,兩百多個日日夜夜,如此長久地,毫無怨尤,心甘情願地陪著一個人——陪著一個未出世的生命,板著指頭,期待它的光臨。

隻是,所有的情意都抵不過一次的衝動。

他下意識地看著自己受傷的手,白色的布條上還有著隱隱的血跡——是自己!都是自己,嚇死了它!嚇死了自己的兒子!

自己期盼了它九個多月,卻不料,隻一個瞬息的衝動,就永遠失去了這個可愛的小生命。

斷送一生憔悴,還需幾個黃昏。

斷送自己的兒子,卻隻得一次失控。

自己為什麼要跟芳菲爭吵?為什麼?一直都縱容她,驕縱著,為什麼偏偏這一點就受不了了?

就算吵架了,卻為什麼要離開她?明明就看到她嘴唇嚇得直哆嗦了,還斷然離開她。她是知道自己會去琉璃殿的。都知道,所以才會心碎心死。

明明知道她已經發現小憐的存在了,卻還要偏偏拿這個來刺激她。

是自己,自己才是凶手,親手扼殺了自己的兒子!

他一揮手,手重重地拍打在旁邊的牆壁上,頓時,鮮血又滲透出來,都是這雙手,都怪自己這雙不爭氣的手。

“陛下……”

“陛下,您的手……”

陛下竟然如此自殘。羅迦卻怒不可遏,沉聲道:“誰也不許說話,不許驚擾了裏麵的搶救……”

周圍人嚇呆了,卻誰也不敢再說任何的話。

羅迦的目光,徹底落在產婆的懷裏。

那是為了孩子才精心準備過的繈褓,大紅的小繈褓,上麵繡著描金的顏色,各種的龍紋架著祥雲,美麗而又富貴。

為了這個孩子,宮裏的繡娘們已經準備了許久,按照小王子和小公主,兩套服飾在準備,一點也沒有馬虎。繈褓上的花紋山川,甚至孩子頭上還戴了小小的王冠——那金色映照著他剛剛出世的小小的皺巴巴的麵孔。

那麼小的一個人兒。

“站住!”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