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得又快又急,整壺的酒喝完,自己也倒在地上,重重地躺著,急促地呼吸,仿佛一條爛醉不醒的野狗:“芳菲……朕要芳菲……”

聞訊趕來的高公公等打開門,“陛下,陛下……”

兩名宮女已經扶住了痛哭流涕的小憐。

“快扶娘娘回昭陽殿……”

羅迦癱倒在地上,閉著的眼睛,還是能感受到宮燈的光芒。眼前卻有人影在晃過,一閃一閃——那是自己的兒子,是那個剛出生就窒息而死的孩子的麵孔——青紫色的,帶著深深的哀怨和死亡的氣息——

開著的門帶進來一股冷風,羅迦驟然清醒,睜開眼睛,隻看到朦朧裏一個速速逃離的身影。就如她的背影。

他歇斯底裏地就爬起來,狠命地追趕:“芳菲,你站住……你給我站住……”

他邊跑邊罵,踉踉蹌蹌,迎麵而來的宮女躲閃不及,他一頭就撞在她的燈籠上,身影一趔趄就撲倒在地,隻剩下嘴裏的嘶喊:“芳菲,快點回來……朕再也不責罵你了,也不發怒了,你要怎樣就怎樣……朕誰都不要了,隻要你一個,你回來……”

燈籠破裂,火苗哧地一聲就竄到他的頭發上,臉上。

頓覺眼前一黑,就栽倒在雪地上。

眾人嚇得魂不附體,匆忙圍上來,七手八腳,總算扶著早已徹底醉暈過去的陛下大人回到了寢殿。

“蠢材,你們這些偷懶的奴才,火爐怎麼熄滅了?想被砍頭?”

“是誰當值?”

……

羅迦醒來,已經是第二日中午了。

又是一個暴風雪的日子,風雪呼呼地刮著窗戶,仿佛無數的妖魔一起在空曠的世界裏跳舞。

宿醉的疼痛,被燒傷的疼痛,他捂著頭,茫然地四處看看,自己到底在何處?這是什麼地方?

立正殿!自己竟然獨宿在立正殿。

手習慣性地伸出去,想要放在一個溫熱的身子上,那是久違的一種熟悉的感覺:小東西,小東西!

他心裏一震,下意識地四處看,以為出現了奇跡——可是,龍床空空的,房間空空的,連一絲她的影子都沒有。

他捂著頭,坐起身,正要喚人服侍,隻聽得急促的聲音:“殿下……你不能進去,陛下昨夜受傷了……”

“父皇怎會受傷?我要見父皇!有緊急軍情……”

羅迦大喝一聲:“皇兒進來。”

太子幾乎是衝進來的,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父皇,李大將軍傳來急報,由於糧草不能及時到達,我軍已經開始潰退,和南朝一戰,犧牲二十萬人……”

羅迦驚呆了,連衣服都沒披,隻著一身單衣就跳下床。風雪從開著的門裏吹進來,撲入麵孔,方發現,這個世界仿佛都變了個模樣。

“快,急報在哪裏?呈上來……”

太子立即遞過去。

李大將軍不僅是北國的重臣,也是他的嶽父。太子監國,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急迫地關注著前線的軍事了。尤其是父皇這幾個月來,完全沉溺於酒色之中,根本不理朝政,他便隻好咬牙頂上,承受著一切的壓力。

對於北國的將士來說,早已習慣了寒冷的他們,最喜歡的便是秋冬季節出征,往往取得大勝的關鍵便是因為風雪天氣。而到了酷暑天氣,反而畏暑熱,根本就無法出立戰功。

這一次和南朝軍隊的交手,李大將軍做了精心準備,按照往年他和朝廷的熟練的配合,根本就不會出問題。不料,他的絕對的信任變成了絕對的大意,因為他不知道,今日的陛下已非昔日的陛下——許多緊急軍情,他根本就沒有看,更不用說及時地批閱發放下去執行了。

尤其是監軍張浩的誤事,以至於糧草不繼。將士們在前線餓著肚子,這麼寒冷的天氣,還打什麼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