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是害怕,我隻是想問你,為什麼要找林氏做替死鬼?你利用了她,又何必再殺了她?將她遠遠打發走不就好了?”

他斷然道:“朕不殺她,就會露出馬甲。朕必須保住你和孩子。再說,朕不是父皇。當年父皇對林賢妃母子手下留情,才惹來那麼巨大的後患。朕今日放了林氏,豈知她日後不是又一個林賢妃?”

芳菲啞口無言。不止林氏,凡是有關的宮女、侍從,太醫、接生婆等,之後,全被秘密處死了。皇帝要處死一些人,是非常簡單的,誰又敢過問半句?保留下來的,隻有張孃孃和紅雲紅霞以及李奕。這四人,還是弘文帝確信無虞,才讓他們僥幸留下性命。

弘文帝,他真的不是先皇。他心狠手辣,絕不會留下任何隱患威脅。不知為何,芳菲忽然感覺到微微的恐懼。

他凝視著她一身太後盛裝,這一年的良好的休養,加上生育,讓她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子雍容的少婦風韻,臉上不知是因為憤怒,擔心還是恐懼,一股朝霞一般的紅暈擴散開去。他心魄動蕩,這是為自己生了太子的女人啊。和她的關係,仿佛更親密了一層。他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芳菲,朕會立你為皇後,現在,什麼阻礙都沒有了……”

她狠狠地抽出手:“皇上,你別忘了,我是小太子的祖母!”

他滿麵通紅,也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羞愧,扭頭就出去了。

芳菲鬆了一口氣。

昔日冷冷清清的慈寧宮,變得無比熱鬧。一時間,傭仆增加了好幾倍,群臣給小太子送的賀禮,以及弘文帝給的賞賜,幾乎所有的珍奇古玩,所有的滋補山珍,都集中到了慈寧宮,堆積如山。每天,宮女、奶媽,內侍們,都圍繞著這個孩子打轉,芳菲素日喜歡安靜,現在卻被鬧得頭暈腦脹。可是,每每聽到孩子的哭聲,卻又難言地一股欣慰。

那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骨血啊。

孩子見風就長,一天天地,臉上已經有了表情,餓了要哭,歡喜了要笑——隻是,那笑容非常奇怪,笑得不正宗,仿佛很陰險的樣子。所有的小孩子,在正式學會笑之前,就是這樣的表情。但弘文帝卻覺得驚訝——每每驚歎,大聲地喊:“你們看,皇兒笑得好漂亮。”

弘文帝現在是正大光明地,每天處理完朝政,都來慈寧宮看兒子。芳菲要避開他,都無從避讓。他自然知道這一點,竟小小的興奮,每每抱了兒子,跟她一起逗弄,有時,發現兒子的眼睛那麼像她,鼻子嘴巴臉龐那麼像自己,頓覺天倫之樂,真是生平也不曾有過的幸福。

一轉眼,匆匆三個月過去,又到了秋天。可是,群臣發現,弘文帝根本沒有要啟程回京的跡象。他過於沉浸在得子的歡樂裏,留戀在北武當,怎麼也不肯離去。

兩位老王爺不得不去勸諫,提醒陛下該啟程回京了,可是,陛下卻心不在焉地,隨便敷衍了幾句就打發了他們。於是,兩位老王爺來求見太後,要太後勸說陛下回京。

芳菲無法不給家族最老的兩位王爺麵子,這天晚上,弘文帝又來慈寧宮時,她便吩咐奶媽將孩子帶出去,淡淡道:“陛下,你該回平城了,這個秋天都快過完了。”

他的眼神那麼熱烈:“芳菲,你跟朕一起回去?我們帶著皇兒一起回平城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