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六萬軍民。死亡殆盡,被掠金帛無可勝數。
段明玉悵然立在街頭,眼看相枕藉的無數屍體,不敢以馬蹄踐踏,他跳下馬來,牽著馬茫然走在街上,血腥的屠戳場麵,給了他的心靈一次無比強撼的洗禮。
田威興衝衝地走來,一邊走一邊對一親信將校吩咐道:“湖州所得財帛,至少需要三百條大船方可盡數運走,你立即去張羅船隻,盡快把東西運回去,不要放在這裏礙眼。回去之後,某再重新揀分,挑些合宜之物分送千歲與諸位上將軍。”
“將軍,數百條大船,聲勢太大了吧,您也知道,朝中禦使們都是些閑極無聊、賣弄唇舌之輩,萬一讓他們知道,在聖上麵前進幾句讒言少
“唔”數百條船,的確有些紮眼,讓那些眼紅的窮書生去嚼舌根頗為不美。”
田威停下腳步沉吟片刻,目光一亮道:“無妨,方才經過那間古寺,寺中不是有妾百尊鐵羅漢麼,把它們搬上船去,分別擺在各條船頭,就是獻給聖上的羅漢,嘿嘿,他們還敢上船查我到底裝了些什麼嗎?用這鐵佛堵住那些窮措大的嘴,不教他們聒噪也就走了。”
“是是是,將軍真是智計多端”
田威猛一抬頭,不禁又驚又奇地道:“段右使,你怎麼到江州來
段明玉看看無數廢墟、遍地屍體,淡淡地問道:“湖州?請問將軍,湖州在哪裏?”
田威哈哈大笑起來:“段右使這真是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了,身在湖州竟然不知湖州,哈哈哈,我的國公爺呐,這裏就是湖州城啊”
段明玉的手輕輕垂下,大袖滑落下來,掩住了手中那一卷黃綾,他環顧四周,黯然道:“楊段某沒有看見江州城,隻看見一座修羅場。”
此時,功德圓滿的田令孜已迫不及待地趕回長安去了,七王爺自然也回長安複命去了,隻有段明玉,帶著一眾精兵猛將繞道宋州,去接來程君瑜和萬豔豔,準備將二妻接到長安了。
七王爺李傑又向皇兄李儇請命,又令人急籌十萬料米運往江南賑濟流民,中原沃土、錦繡江山已盡握其手,舉國稱賀,一片喜慶。
然而,李儇卻沒有表現出多少喜色,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難,滅掉吳國並不算什麼,秦始皇一統六國,戰功比他如何?可是江山傳了幾代?他要的是江山永固,可是現在做到內無憂外無患了麼,下在他的手中岌岌可危,可是這是從他父親那一代就開始的亂象,責任,不全在他。
此時的他,心中亙著一個比掃平吳國更加困難的問題,自以為以他的雄才大略、殺伐決斷,滅一國不過是彈指間事,可是這個問題,卻令他頭痛無比。那個立下軍功,文治武功一時甚囂塵上的七王爺回來了,他該拿這個兄弟怎麼辦呢?
人,都有弱點,李儇也不例外,他最大的弱點就是臉不夠厚、心不夠黑,他重情義。明知道手擁重兵的大將篡位謀反如同家常便飯,但是還是放心的將軍隊交給了田令孜,一個外人,不為別的,他是宦官,不會謀奪自己的皇位,但是七王爺一旦羽翼豐滿、尾大不掉,未必就不反,可是他卻沒有像漢高祖、明太祖一樣殺戳功臣,寧可賜他們財帛子民,肥田大宅,多費些心神監視著他們,不讓他們做亂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