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爺爺聽我給他講了這個事件後,開始很是不當回事,但越聽臉色越是凝重,到後來顧不得責罵我的頑皮,卻是從頭到尾又問了一遍,才讓我去休息。
爺爺隨即披衣出去了,我知道他是找人商量去了,這種事是不會在大廣播裏喊的,免得全村人心不穩,再就是怕最後消息不實,徒留人笑柄。說到底爺爺還是有點不信任我,我心裏憤懣不平。
第二天村裏就組織了精壯男勞力,整理裝備下了井。大人有備而來自然比我們從容得多,加之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就不會像我們一樣被嚇得吱哇亂叫了。
經過測量,從井口位置往東北方向不過三十米的地方,就是那處有著許多人骨的所在。
證實了的消息,爺爺再也不敢怠慢,趕緊上報了鄉黨委政府,然後又層層上報。
接下來,我們村子就熱鬧了,各級政府的頭頭腦腦、警方力量、專家學者、考古挖掘、媒體記者來的人一撥又一撥,小村子一下成了各色人等的集散地。而我們家更具備了會議、傳達、飯店、旅館等多功能用途,遠來的客人都來找我爺爺,谘詢、了解、采訪,各種折騰,最後還要留下吃飯喝酒,甚至留宿。
爺爺開始是很興奮的,後來也不厭其煩了。不過倒因為這件事,爺爺上了兩次電視,為他增加了一點炫耀的資本。
所有的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因為我開學了,我懷著巨大的心理落差返回了學校。
後來聽說,經過專家考證、文史資料研究,證實了這是一處日軍侵華時留下的“萬人坑”,是日軍屠殺中國人民的又一鐵證。經省裏批準,地區和縣兩級黨委和政府對該處萬人坑進行了搶救性發掘、清點和保護。
所謂萬人坑,不是真的指有一萬人,而是泛指,形容人數之多,有時也是帶有誇張意味的一種說法。
經過仔細清理,最後得出結論,該處萬人坑實際殺害、掩埋我同胞總計二千二百一十四人,分為四個坑,每個坑裏大約有五百多人。我們發現的那個,隻是四個坑之一。由於年代久遠,很多骨骼已經變得異常脆弱。
魯平縣小魯莊日寇侵華萬人坑的發掘,推翻了關於日寇侵華時,日寇沒有在魯平縣駐兵,甚至說沒有經過魯平的說法。它是一個標誌,立在了那裏,血淋淋的訴說著日寇的殘暴,講述著那段任人蹂躪的過往。
魯平縣小魯莊日寇侵華萬人坑被錄入侵華檔案,永遠載入史冊,成了日方永難反駁的鐵證。
這一切,都與我無關。唯一有點關係的是,由於是我們發現了這個萬人坑,所以經過縣政府、縣教育局、公安局、黨史辦、文史辦共同研究決定,授予我和胖子、猴子三人由縣長親自頒發的“愛國好少年”榮譽稱號。
至於井裏為什麼突然水會幹了的事,專家也給出了解釋。
專家說:掘地為井有很多講究,一個地方、一口井的水源是否旺盛,跟此處地下水是否豐富、井的位置是否在水脈上有關,但還有一定的風水學關聯,講究藏風納氣。一口井,從它建成出水開始,說明它的各項條件比如水脈、位置、深度、壓力等等都滿足它作為一口井的條件,隻要外部條件不發生變化,它就會一直是一****井,水源不斷。
但外界條件一旦變化,打破了這個平衡,這口井如果不能適應新的條件,就會發生一連串的條件變化,比如壓力改變之後,水量就會改變,水脈就可能發生改變。所以說,井是有靈性的。
這口井猶如一個深埋在地下的花瓶,突然一天花瓶的底部側壁上破了一個大洞,這個瓶子就漏氣了,外部條件,比如井裏的氣壓就發生了改變。倒灌的井水進入萬人坑,慢慢向下滲透,一直滲透到地下水脈,這樣等於又打通了水脈和地表的另一處通道,給水脈改了路子。等到水井底部的水徹底幹涸了之後,這口井也就廢了。
我們的頒獎儀式,安排在了縣城的招待所小禮堂裏。
在去之前的一天,老師要求家長帶我們理發、洗澡,甚至要求買新衣服,搞得不勝其煩。
出席頒獎儀式的有縣裏的幾個領導,反正我是一個也不認識。還有我們的宋玉書校長、李成龍教導主任、王桂香班主任,以及我們班的同學代表,我們各自的家長,還有地區和縣裏的記者,我實在搞不清他們是電視台的記者還是報紙的記者,也懶得關心這個。
主持人先是介紹了與會的領導,我隻記住了其中一個名字,那就是縣長郭有貴。那個坐在第一排正中間,穿著白襯衣,頭發一絲不亂,滿臉微笑的男子,白淨的臉很方正,給人一種和藹可親、正義凜然的感覺,這就是郭有貴。
因為第一個就是介紹他,再加上提前就知道是縣長發獎,自然對縣長更為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