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麥收花絮之三(1 / 2)

等到晚上,爺爺回到家裏,自然少不了和家裏人說起這件事。

王青江打年輕那會兒,身體就不好,娶了媳婦之後,更是日漸消瘦,就像是癆病鬼的樣子,生下喚丫沒兩年,竟然一命嗚呼了。

當時,王青江的母親還在世,天天跳著腳的罵兒媳婦,說她掏空了兒子的身體,克死了自己的兒子。罵完就哭,說這兒媳婦早晚要改嫁的貨,扔下孤老婆子和年幼的孫輩無人管,哭的那叫一個淒慘。

就是在這種環境下,年輕的青江大娘默默忍受著,三四年後,終於送走了天天哭罵的婆婆。

倔強的青江大娘沒有改嫁,硬是咬著牙,將兩個孩子拉扯大,艱辛不必細說,就從喚丫小學都沒讀完,就可以看出家裏的窘況。

這樣的人家,本應人人憐憫,對於青江大娘,更應該尊敬,可人的素質有高低,總有些人喜歡恃強淩弱,欺淩幼寡,高正文無疑就是這樣的人。

這種事屬於鄰裏糾紛,實在夠不上去法院打官司,隻能是村裏調解,每次這種事自是少不了作為支書的爺爺。

調解工作不好做,深不得淺不得,更不能有偏有向,隻能是一碗水端平的態度,實際上就是大事化小,和稀泥的辦法。

爺爺脾氣大,見不得世間不平事,可身為支書又不得不管,所以經常被氣得回家後大罵。為此奶奶多次勸他,不要再幹了,讓年輕人上吧。

注定這個麥收假期是不消停的,就在爺爺以為可以歇一歇的時候,又發生了一件更加震驚的事情。

高正虎的媳婦被人拐跑了。

高正虎和高正文是村裏同輩,但兩家其實早已殊無關係,僅僅是都姓高而已。

高正虎今年二十多歲,媳婦小玲和他是自由戀愛,兩人結婚不過三四年,生有一個女兒。

要評價高正虎是個怎樣的人,還真不是一言兩語能說清楚的。村裏人都講,高正虎就是個二流子,是流氓孩子,不成器。原因是他一沒好好上過學,二沒認真幹過工作,整天遊手好閑,到處流竄,還經常惹是生非,打架鬥毆進局子更是家常便飯。後來甚至發展到,追著老爹老娘打,把爹娘嚇的滿村飛奔著逃命。

更有流言說,他的爺爺就是他給折磨死的。還有人酒後信誓旦旦的說,親眼看見他把爺爺堵在小胡同裏打,最終拖回家就奄奄一息了,也有人說是掐死的。

流言像真的一樣,可沒有人因此事報警,他多次進出局子,也沒有被警察定為殺人犯,所以我是不太相信這種流言的。

我對高正虎有著自己的看法,他脾氣暴虐,生性衝動,喜歡用拳頭證明自己的存在,但同時他又非常講義氣,為人豪氣。有時他偏執激憤,對世間的一切都痛恨不已,想要摧毀所有的東西,有堂吉訶德的做派。有時,又變得敏感而自尊,在乎別人的白眼,怕被人瞧不起,龜縮於一隅不敢出來見人。

生性懶散,既不愛上學更不喜做工,早早輟學,工作也是三天兩頭的換,沒有能幹長遠的。但為人又不惜力氣,誰家有事需要幫忙,必定會早早的第一個到,一直不停的忙活,最後一個離開。

可以說,這是一個脾性有些怪的人,不好琢磨,在他的身上是一個矛盾的結合體,讓人感覺很擰巴。

實際上,也就是我覺得擰巴,是因為我感覺自己曾經走進過他,比一般人了解他,或者說願意比一般人了解他。

幾歲的時候,跟在小叔的屁股後邊玩,十幾歲的小叔經常和高正虎等人在一起“打元寶”,那些人裏數高正虎年齡大,技術也最好,經常把其他人贏個精光。但他又會約定,晚上幾點,到他家去領元寶。我就跟著小叔去過,高正虎早已將“元寶”分成若幹份,每份都仔細的用棉線紮好,綁成一捆,領元寶的小夥伴絡繹不絕,個個興高采烈。

由於小叔要上學住校,所以不能老是跟輟學的高正虎在一起,倒是我卻經常成了他的小跟班,看著他打元寶,給他拿著各種顏色的元寶,還去幫他分元寶、捆元寶。

他不曾對我講過什麼,大概是因為覺得我小,從心裏沒把我當回事,而那時的他估計也講不出像樣的話來剖析自己吧。對他的認識,都是小時候的經曆,長大後在腦海裏發酵,最終形成的看法。

而村裏人對他的評價,則單一的多,就是不務正業的二流子。沒有人肯浪費時間,去仔細想一想這個孩子的經曆,即使是那些曾受過他幫助的人們。這不能不說是我們人性的劣根。

小玲的大名我不知道,村裏人都叫她小玲。

他二人相識於縣裏的棉廠。

高正虎在棉廠負責打棉花垛子,我不知道這是一份怎樣的工作,但聽說是很費力氣的。但高正虎卻很輕鬆的說,沒事,我經常躲到棉花堆裏睡覺的。好像再苦再難的工作,在他的眼裏都無所謂,他曾經幹過搬運工,去窯廠幹過推磚工,都是苦差事,但他都不當回事,也都幹不長。

小玲在棉廠也是個普通女工,幹的活雖然不如高正虎的累,但也絕對算不上什麼體麵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