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作伴,這膽子就壯多了,從此一老一小成了果園邊上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跟著他轉悠,他從不讓我隨便采摘水果,頂多給我撿個落在地上的,擦幹淨給我解解饞。
跟著他也有好處,那就是他會講很多故事,而且據說都是親生經曆,講的故事讓我聽得津津有味,從故事中我也漸漸了解了他。
張華榮出生於本世紀20年代末,幾歲的時候就父母雙亡,開始靠著吃百家飯生活,長到十來歲,就跟著村裏的人外出討飯。當時討飯的方向是從北往南,因為北方有侵略者,而南方還是國民政府,相對比較安全。
誰料想,到了1937年末,淞滬會戰失利,上海被占領,緊接著發生了南京大屠殺事件,國民政府遷往陪都重慶,江南半壁陷入敵手。而北方,侵略者一口氣占領到了濟南。緊接著在濟南至南京的一千多華裏的範圍內,包括棗莊、徐州、宿遷等地,中國軍民開始了激烈的反抗。
開始時侵略者占盡了優勢,張華榮這群討飯的卻遭了秧,敵人南北夾擊,到處都是戰場,他們躲沒處躲,藏沒處藏,每日裏膽戰心驚的過活。後來準備往大西北逃跑,目標是黃土高坡,甚至去青海、甘肅。
當時以張華榮的見識,根本不知道什麼陝北、青海,還有甘肅等地在哪裏。隻是聽身邊討飯的人議論,在一個叫延安的地方,聚集了一群人,平均了田地,人人有吃有喝,當然也有人說那群人是土匪,好像在革誰的命,還有人說那是一群魔鬼,甚至會吃人。
張華榮是不相信有什麼魔鬼的,特別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至於革命是什麼,根本也不知道,但隻要有吃有喝,那肯定就是好日子了。
於是張華榮決定往西北走,但由於不知道路,轉了方向,走了兩年多也沒到達延安。忘記了是在1942年還是43年,他被黃泛區的災民衝散,糊裏糊塗的竟被侵略者抓了壯丁,成了一名隻有十幾歲的偽軍。
當偽軍對張華榮來說也不錯,起碼有飯吃,有房子住,不用過風吹日曬,有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了。
大概一年左右,這連槍都沒摸過的小偽軍就又被****俘虜了,搖身一變他又成了****士兵。****的待遇比偽軍要好得多了,除了吃住,還有軍餉可拿,雖然經常不能按月到手,但總比沒有強。
在****這裏,他倒是接觸到了槍,但也隻是訓練時,平時主要的工作是挖戰壕、運物資等體力勞動。三年之後,他再一次被****的第三野站軍俘虜,成為了一名解放軍戰士。
此時的張華榮已經近二十歲,多年的軍隊生活,讓他長得人高馬大,非常結實。經過簡單的訓練,他參加了淮海戰役,並榮立三等功一次。
終於等到了全國解放,沒消停兩年,又再一次隨三野的20軍編入中國人民誌願軍,開赴朝鮮戰場。就是在這次的抗美援朝中,張華榮光榮負傷,榮立二等功,代價是一隻眼睛和身上的三處彈片,至於手指頭,他自己說是在朝鮮最艱苦的時刻被凍掉的。
複原之後,他回到了家鄉,並在政府的幫助下娶妻生子。每當他回憶起這些,他就說:“在部隊時,看到過年過節時一些戰士想家想的痛哭流涕,我還罵他們,在部隊有吃有喝多好,想什麼想?等到自己成了家,才知道有牽掛的感覺。”
他的經曆,使我對這個長相醜陋的老頭肅然起敬。他擁有著軍人火爆的脾氣,和天不怕地不怕的膽量。他說,不用槍,給我一把軍刀,我現在也還能把那條大長蟲殺死。
在他的帶動下,我也漸漸覺得蟒蛇似乎不是多麼的可怕了。他還像模像樣的教我一些部隊上的格鬥動作,雖然他的水平還不如我,但為了不掃他的興,我還是跟他練了幾天。
他給我講戰場的情況,各種槍械的性能,他說:“電視上演的槍戰片都是假的。真正戰場上,當聽見子彈破空聲,如果是嗖嗖的聲音,那就說明子彈打得很高,站起來往前跑就行,絕對打不著。如果聽見是噗嗤噗嗤的聲音,那就抓緊臥倒別動,子彈就在你的身邊。”
一個暑假的時間,我和老爺子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的那些故事,既消磨了時間,又增長了我的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