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六中,是一所有特色的公立中學,以培養和輸送體育人才而著稱於省內。
它還有一個出名的原因,那就是學校管理混亂,尋釁滋事天天不斷,打架鬥毆家常便飯。
想想也是理所當然,一群荷爾蒙分泌旺盛的青少年,沒有太大的學習壓力,天天就是鍛煉身體。身體鍛煉的強壯了,有勁沒處使,不打打架、鬥鬥毆還能幹些什麼?
麵對這樣一群精力過剩的孩子,老師們也是無可奈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混工資了事。
這所學校的特點就是:好孩子不來,賴孩子進不來。成績好的孩子,絕對不會來這種學校;而成績差、又沒有一技之長的,一般也來不了。當然,如果有關係,或者肯送錢,那就是另一個情況了。
開學了,學校裏一片喧騰。
每年這個時候,都是學校裏最熱鬧的時刻。新生入校,師哥師姐們總要給他們立立威,告誡他們要識相,撿著那些“可塑之才”就順手收入自己的團隊,以擴大團隊力量,走可持續發展的道路。
高一新生初來乍到,急著拜山頭、找靠山,免得日後被人欺負。當然,還有一部分新生,在初中時就是大哥大,總想著一入校就另立山頭,重續初中時代的輝煌,但最終免不了被學長曉之以拳、動之以腳,讓他們明白老大不是那麼好當滴,趁早收了念頭,夾緊尾巴從小弟混起,說不定一兩年之後,還可重登幫派老大的地位,呼嘯校園。
高一新生的內部,也是摩擦不斷,個個都是草頭王,都想趁著剛來,在班裏樹威立信,成為班級之霸主,以圖將來成為年級、乃至全校之霸主。
同學們都在忙著和周圍的人結交,特別是一些男同學,正大大咧咧的到處推銷自己。都是體育特長生,神經大條,沒有一個膽小害羞的。
隻是在一個角落,安靜地坐著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臉色黝黑,皮膚粗糙,一身土裏土氣的打扮,像極了剛進城的打工仔,還是那種低級的混建築工地的打工仔。
他安靜地坐在那裏,默默地整理著自己課桌上的物品。
由於是剛開學,沒有分桌,所以大家都是暫時隨便找地方坐,大概是被這身行頭“唬”到了,沒有一個人願意坐在他的旁邊,這倒也落得清靜。
不用說,這個人自然就是我,剛剛經曆了一個暑假的工地打工生活的範運嘉。
回想起這一個暑假,心裏百感交集。酷暑烈日下,在灰塵密布、機器嘈雜的建築工地上,要麼踉蹌的推著小車,要麼艱難的向腳手架上拋著磚頭,給技工師傅們供應砂漿水泥,成了最輕便的活。
一個暑假下來,手上磨起了厚厚的繭子,臉色曬得黝黑,從脖子以下直到肩膀,早就曬得蛻了幾次皮。
但也因為這些,才深深感覺到父親供自己讀書的不容易,從此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讀書,再不攙和其它無聊的爛事。
就在我一個人靜靜想著心事的時候,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孩子走過來。長得白白淨淨的,留著三七分頭,身上一件寬袖的體恤衫,顯得異常精神。
這個年代,剛剛經曆了那場下崗大潮沒幾年,城市裏的經濟開始慢慢複蘇,市民們的生活漸漸有了起色。這種寬袖的體恤衫,又稱蝙蝠衫,是剛剛流行的款式,據說價格不菲。
男孩子走過來,上下打量了我幾眼,問:“哥們兒?農村來的?”
我點點頭。
“哪裏人啊?”男孩子又問。我不太想和他說話,就裂開嘴笑了笑,算是回答。
這時候又圍過幾個人來,在我旁邊說:“真是農村來的啊?早就看你半天了。”
“農村多好,不在農村呆著,跑城裏來幹嘛啊?”一個陰陽怪氣的男生說。
另一個立刻反駁:“農村自然不如城裏好,所以進城謀發展嘛!”
“我說好就好,自產自銷,自己肥料自家地,自己的糧食自己吃,也就是等於自己拉了自己吃,方便啊!”接著是一陣哄堂大笑。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是一個瘦瘦的男生,三角眼,薄嘴唇,一副刁鑽刻薄相,令人一見便生惡感。
但我現在隻想好好上學,自然不希望一開學就惹起事端,再說我也不想和這樣的人一般見識。
三角眼又說:“您這膚色,不去當包公可惜了,隻是人家包公要肥肥胖胖的才好,您這排骨造型不行啊!”接著又引來一陣哄笑。
我依然不吱聲,先過來的那男生大概覺得有點過,便說道:“好了好了,都一邊玩去吧,和人家一鄉下人叫什麼勁啊!”
之後他們便一哄而散了。
我對他們的譏諷,絲毫不放在心上,因為來之前,我已經料定會有這種現象了。經過這個假期的磨練,我現在的性格已經和之前有了一些改變,或者說我的人生觀有了一定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