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灘塗逃身(1 / 2)

每日潮起潮落,汐來汐往,大海總是寬容地帶走人類的“垃圾”,但留給濱東市臨海灘塗的東西似乎少了許多。

圍塘養殖比以前難做了,雖然養殖物的價格漲了不少,但產量是越來越低,養殖戶們依然每天巡視著自家的圍塘,及時修複潮水衝陷的土堤缺口。勞累之餘,他們望著大海默默地祈求,默默地詢問:這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漲潮時送給我們的海水裏總是多了些汙垢和油漬……

近海捕撈的收獲也減少了許多,當拖網顯得沉重時,他們已經沒有了以往的興奮,因為很多時候拉上來的都是人類的遺棄物,他們隻能抗拒對大海的敬畏,不得不把小船駛得更遠些……

插茜作業更是快速衰退,退潮後,V型固定網後端的網袋裏已是少有捕獲物,常常辛勤勞作的收獲抵不上人工工資,之所以還勉強維持,心裏還念著濱東圍墾二期的政策處理,那是一筆不少的錢。

唯一興奮的是灘塗養蟶,他們用大量的三唑磷噴殺著有血動物和微生物,得以讓這種無血動物生長得更快更大,但也促成了灘塗生物多樣化的減少……

吳永福不再癡迷於網絡遊戲和酒精,作為家裏唯一的男人成熟了很多少,他承接過父親留給他的行當——插茜作業。插茜作業是一種定網捕撈的方式,在海塗上插上竹竿布網,網成V型,未端設有網袋,用以捕魚捉蟹,插茜人待潮落後騎泥馬前去收獲,這一作業一般出現在我國東部浙江沿海灘塗上,早在清朝康熙年間,就有史料明確記載,迄今已至少延續了300多年。

而泥馬是一種灘塗中行走的木製工具,也是灘塗作業的必備工具,形似小船,長1.8米、寬0.20米,前部設橫檔,雙手握住泥馬上的橫檔,一隻腳跪在泥馬裏,另一隻腳在泥塗上蹬,便可疾行如飛,素有“灘塗輕騎”之稱。

曆史上還有“戚家軍騎泥馬戰倭寇”之說:早在400多年前的明代嘉靖年間,民族英雄戚繼光率兵入溫嶺,追擊倭寇至海邊,倭寇趁海潮退盡,龜縮海邊船上,憑借這一大片的泥塗,認為戚家軍插翅也難以靠近。戚繼光發現當地討小海的百姓架著長八尺、邊高八寸,底寬八寸左右,尾部形似小船的滑貼,在泥塗上能滑行如飛,像陸地上騎馬似的,來去自如。戚繼光於是命人製作了大量這樣的“滑貼”,招募了大批經常下海的健壯青年鄉兵,同時請百姓教會了許多戚家軍駕馭。嘉靖40年(1561)農曆五月十九,戚繼光令踩滑貼的鄉兵,去倭寇船前呐喊叫罵,誘敵登陸。戚繼光自己則早藤嶺等地設伏,最後把倭寇打得大敗,活捉倭首五郎、如郎等人。《雲浦陳氏文化》一書中,陳奕富先生寫的《滑貼誘放殲倭寇》一文,就有此記述。

每日潮落時,吳永福騎著父親的破電動三輪,載著泥馬和補網工具來到灘塗上收獲大海的“饋贈”。濱東圍墾一期北堤是他的必經之路,這裏離他的作業地最近。

每當經過惟河排汙區時,他總是要在父親去世的地方停留,感受父親的艱辛和死亡前的恐怖,聞著被汙染的淤泥散發出的惡臭,看著水閘開啟海水退出,留下的小生物在淤泥上四處亂竄……他不知道自已在尋找什麼,也許就是心中的一個“迷”吧:父親是怎麼死的?撕劃的血痕是怎麼來的?是生物造成的嗎?什麼樣的海洋生物……

直到有一天。

吳永福象往常那樣扛著泥馬,提著竹筐來到北堤外的灘塗上,熟練地擺好泥馬,前檔放好竹筐,雙手握住橫檔,一隻腳跪在泥馬裏,另一隻腳在泥塗上蹬,向著目的地駛去……

前方的小生物快速散開逃竄,身後又傳來了耳熟的 “撲、撲、撲……” 跳躍追逐聲,每日都是如此,吳永福早已經習慣,頭也沒回地來到父親留給他的插茜作業區。這片作業區一共有四排,一排有六欄,每欄成V型固定布網,整齊地排列著,吳永福要逐個翻著檢查插茜網袋,收獲一個潮次的饋贈,清理不需要的雜物,二十四個網袋一般都需要個多小時,加上固竿補網,至少也得二三個小時。

這趟不錯,可能是大潮水的緣故,收獲很不錯,除了蟹類、小魚,還撿到了一條近3斤重的河鰻,按照收購價也有個千多塊錢,吳永福有些興奮……

當快要清理到最後一個V型固定網時,吳永福發現不遠處的網欄裏似乎橫擱著一個近米長的物件,他更是興奮,急忙蹬著泥馬過去,原來是一副很大的鯇魚骨,骨骼很完整,不見一點肉渣,眼珠子似乎是被吸了出來,白白的一顆小珠掉在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