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二十六年八月,嬴政出巡驪山,公子扶蘇隨行,丞相李斯代行國政。朝野上下議論紛紛,一言公子扶蘇得上心,一言上最喜小公子胡亥。
時至八月,年入秋,朝中無諸事,搖蘇也是樂得清閑。據趙高所言,朝中明為李斯把政,實際該拿主意時還請搖蘇過目。嬴政罰她是不錯,可並不表示她自此就失了寵愛,失了身份,這一點搖蘇心裏是清楚的。
此次不隨行也不是因為尚在禁足期間,而是她必須在鹹陽提嬴政盯著朝政,隻是她沒料到嬴政竟讓李斯代行國政,委實的尷尬的不行。聽聞李斯得到旨意,氣結於心,當日連飯都沒有吃。
好在這些日子,朝中無大事,否則依著嬴政的意思,她豈不是要常常見著李斯了。
“搖蘇,瞧我給你帶了什麼?”
嬴政出巡驪山,沒帶走胡亥,實實在在是給搖蘇留了個玩伴兒。眼下嬴政不在宮中,李斯又是兼行國政,放眼鹹陽內外確實沒人能管得了他,更不必說岫雲宮的那位了。
這東西倒也稀罕,乍一看像把精致的匕首,握住了刀柄,輕輕往外一拉,卻是一條軟鞭。搖蘇像是分外中意這玩意兒似得,握在手裏久久不鬆,忽的一下抽出了鞭子揮舞起來,那眉宇間英氣逼人,當年那個驍勇善戰,從未失手的殺手秦穆好似又回到了眼前。
“搖蘇當真是好身手,父皇若見了,定悔了沒將你一同帶去。”胡亥拍手叫好,這個別人眼中恃寵而驕、心思難測的小公子,大約也隻有在搖蘇和她大哥麵前才會這般放肆,不拘禮節。
“小十八,這東西可有個名兒?”這鞭子當真是好,輕巧靈活又藏於刀鞘中,鞭子上帶著利刃,十分上手且便於攜帶。搖蘇自是十分滿意的,急著想知道這稀罕物名喚作什麼。
胡亥站在搖蘇麵前矮了半個頭,仰著脖子認真的想了想,那人好像是這麼說的,他望著搖蘇眨了眨眼,好好的組織了一下語言,“嗯,這武器叫斷珩劍。”
胡亥話一出口,便在心裏直罵那人,竟教他說如此愚蠢的話,明眼人一看便曉得這玩意兒不是匕首即是鞭子,可名字卻偏偏叫什麼斷珩劍,實在是怪異至極。
“斷珩劍,斷珩劍……”不過搖蘇倒是沒去笑他,隻是反複的念叨著這三個字。
“搖蘇,快些將這鞭子收了去。免得娘親見了又不高興。”胡亥忙催著搖蘇將斷珩劍收了去,他那整日帶著岫雲宮的娘親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光他曉得的就有兩次,更不必談他不知道的情況下,他的娘親對著搖蘇下了多少次狠手。
關於這些事兒,搖蘇心裏是明白的,早些時候念著胡亥還小,一直瞞著怕傷了她們母子間的和氣,如今看了,她的小十八實在的聰明得緊,竟事事洞關,且還能在這種局麵下遊刃有餘的處理好事情,論起拿的起放的下,扶蘇當真是比不上胡亥。
“小十八,幫我去姑姑那兒,取些零嘴兒來。”
“搖蘇。”胡亥十分不樂意的哼著搖蘇的名字,仿佛自打他大哥回來以後,隻寵著他一人的搖蘇卻是有些嫌棄他了。
好一陣僵持,終究還是拗不過搖蘇,乖乖的聽話去姚政堂拿零嘴兒了。
“出來吧。”好不容易打發了胡亥,搖蘇回到坐塌上歇著,朝著內室喚了一聲。
真不知道他這人是什麼癖好,每次都躲著內室裏出現,果然是還沒做足了小乞丐的癮,還是這般流氓耍賴。搖蘇在心裏默默嘟囔著,好似上一次被他那副皮相迷的五葷八素的人兒不是她一般。
“小公主還真是機警。”嶢止從內室出來,順手用內力將大敞著的房門關住。“不過,小公主這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一點,連房門都不曉得掩住。”
嶢止數落起人來倒是很像她臨月姑姑,隻是這言語間好不尷尬的戲謔卻是他獨有一份的氣質。
“明明好意送劍,為何非要惹人嫌?”搖蘇可沒那個閑心和他繞心思,眼瞅著案上的斷珩劍,她實在是對它很感興趣。
再則,連胡亥都能聽了他的話,也是奇事兒一件。嶢止?他真的隻是不問世事的舊韓人嗎?搖蘇握住斷珩劍,突然朝著嶢止的方向揮去,鋒利的刀刃落到嶢止的身上,卻不見他有絲毫閃躲。
“小公主的疑心,還是那麼重。”嶢止徒手抓住了斷珩劍,將它收入刀鞘中,輕輕的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
“嶢止,我如何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