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8章千絲毒婦弑孤親(1 / 1)

百草從外麵遠遠地窺見屋內的情形,白天裏還好端端擺在正中央的實木方桌已經化為齏粉,隻餘一層絳紅的粉末鋪在地板上,就連那幾把堆在角落裏的椅子也沒能幸免於難,整間屋子裏除了那倚牆而搭的大床還完好無損以外,隻要是目力所及的東西都被毀了個稀巴爛,簡直是慘不忍睹。

隻是,百草觀望了這許久,也沒有見著宗政的身影,唯一能肯定的是,人還在,那股破人的壓力任誰都無法忽視。

僵持之間,屋內又傳來一聲脆響,在門口徘徊的幾人俱是一驚,杜仲已經邁開了前腳,迫不及待要衝進去了。

百草抬手一橫,攔住了杜仲,就算他這個時候衝進去,也隻能淪落到和那一屋子的桌椅擺設一樣的下場。

見不到宗政其人,她也無從判斷他的情況,不過看這樣子,千絲毒婦應該已經發作了,必須要趕在千絲毒婦侵至心腹之前將其逼出宗政的身體。

千絲毒婦是一種由腐雛之蠱衍生出來的寄生之蠱,此蠱專門寄生在其他的蠱蟲身體裏,同樣靠著吞噬宿主為生,宿主的生機被耗盡之後,便破體而出,並將宿主的屍體蠶食殆盡。

若是這千絲毒婦寄生到了人的體內,則會控製人的神經,使人產生嗜殺之念。或許是因為千絲毒婦本就是殺害了相當於自己生身之母的同類才得到新生,寄生到了更強大的人類的身體裏之後,便會想方設法讓新宿主如同發了瘋一般嗜血嗜殺,六親不認,甚至,用情和羈絆越深,殺念越重,非要逼得新宿主將所有親近之人屠殺殆盡,方能解脫,這也是曾經的方晉一度將巫蠱之術列為邪術的始因。

方晉曆史上有一位帝王,開創了方晉最為繁盛的時代,然而史書上對這位帝王的冊記隻有始末那麼寥寥幾筆。究其原因……卻並非史官之咎,而是這位帝王自己下令抹去了自己的一切政績是非,並且在彌留之際頒下了一道過不破令不破的旨意,那就是方晉之國永禁巫蠱。

小的時候她問及原因的時候,祖父的神情晦暗不明,語氣很是沉重,他說:“他雖登上了至高之位,開創盛事,即位明君,卻也是這世上最孤獨的人,手刃至親,掌煞所愛,親手斬斷自己與這人世間的所有牽連,後半生便活在贖罪的囚牢裏,哪怕是死後,靈魂也得不到一絲一毫的解脫。”

難得見祖父發出這樣的慨歎,所以這件事她還記得很清楚,叫那帝王遊離在生死邊緣,終其一生也沒能再從煉獄中走出一步的,便是,千絲毒婦。

雖然她和宗政還沒熟到交托生死的地步,但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百年後的宗政步上那帝王的後塵。

若是不出意外地話……

百草再次故技重施,取出金針來,在手指上輕輕一刺,兩指捏出一個小小血珠來,拂血珠。

百草示意眾人退開,隻身一人進了房間,等在外麵的幾個人仍然繃緊了身子,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進了屋之後的百草還沒來得及邁出一步,便被眼前的一幕驚得一顫。

在這個滿是狼藉的屋子裏,那個正讓她們一幹人等愁到了天邊兒的男人縮在邊,半個身子、整張臉都被床幔遮了去,在他的腳邊、手上、胸前,浸著大片大片觸目驚心的紅。

“哪裏受傷了?”百草站在宗政十步之外,並沒有立刻上前,她看了這半天也沒看出傷口在哪,他依舊縮在床和牆壁之間的縫隙,她看不見宗政的臉,也從未見過宗政這樣一副孤默無助的樣子。

百草強壓下心裏的那股憑空生出的揪心之感,隻是站在這裏,她卻感覺到了那具曾經偉岸的身軀在顫抖,那個從骨子裏無視天地的男人,他因何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