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德·公德·傳統美德
本世紀初，梁啟超在《新民說》中指出：“我國國民所最缺者，公德其一端也。吾中國道德之發達，不可謂不早。雖然，偏於私德，而公德殆闕如……”
近一個世紀過去了，我國人民的道德狀況如何？實際情形恐怕不能令人滿意。如果進行民意測驗，問：“我國社會生活中現在最缺乏什麼？”我敢說，有絕大多數人會填“缺德”。
“缺德”現象的大量存在，是無庸諱言的事實。這方麵例子舉不勝舉，且略說幾點：
——髒、亂、差。“髒”是指公共衛生狀況的惡劣。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在公共場所，隨地吐痰、亂扔垃圾的現象屢見不鮮；有些住樓房的居民甚至懶得到指定地點倒垃圾，打開窗戶就向樓下傾泄髒水雜物；據說原來在文人筆下美不勝收的蘇州河和秦淮河，現在成為“藏汙納垢”的臭水溝，實在令人歎息。
“亂”是指公共秩序狀況的惡劣。偷、扒、搶、劫、騙；上車不排隊，隻顧搶座位；破壞電話亭，砸碎街道燈，偷下水道井蓋當廢鐵賣；話不投機，揮拳相向，等等，都是亂的表現。
“差”是指服務態度的惡劣。北京到長城一線的“一日五遊”旅遊車上的坑害遊客；四川豐都“鬼國”遊的敲詐勒索，都是被中央電視台曝過光的。進商場買東西，售貨員的臉難看；上公共汽車買票，乘務員的話難聽，幾乎成為人們的同感。
——假、黑、冷。“假”：假冒偽劣商品充斥市場，製假販假行為猖獗，屢禁不止。雲南、四川都發生過因假酒而致多人喪命的事件；安徽發生因假種子而致農民顆粒無收的事件；另外，還有假醬油、假醋、假煙、注水肉，各種各樣的冒牌服裝，冒牌家電，盜版圖書，至於以劣充好、以假亂真，更是司空見慣。在這個時代，“無商不奸”似乎成了鐵的事實和鐵的規律。
“黑”：一些公職人員利用手中的職權吃拿卡要。“路老虎”在路旁巧立名目，隨意設卡布哨，強索買路錢；“電老虎”可以對那些“不夠意思”的單位隨便拉閘停電；還有“水霸”、“菜霸”、“氣霸”、“票霸”……幾乎每一個手中握有點權力的行業，都可以成為一霸。對此，國人雖然無不深惡痛絕，但由於“黑”風愈演愈烈，有些“不罵氣不順，不幹心不甘”的人便“以牙還牙”，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黑吃黑”和“連環宰”的惡性循環。（見解思忠《國民素質憂思錄》）
“冷”是指缺乏同情心，見死不救，見危不扶，見難不援。小偷在車上對一乘客行竊，別的乘客看見了，不僅不出麵製止，而且不作聲，裝作沒看見；一姑娘在家裏被強奸，哀呼救命，同樓居民聽到呼聲不僅不來救助，且不約而同地熄了燈；一個老人被撞傷在地，肇事者逃之夭夭，圍觀者數百人無一人相助，看著老人死；一司機開車不慎翻在河裏，被一名過路工人救了上來，工人卻不幸淹死，被救的司機不僅沒去救命恩人家裏看一眼，甚至當他帶人去河裏打撈汽車時，聽說那天正好要安葬自己的救命恩人，故意繞道，避而不見！這些例子都不是編造的，白紙黑字地記錄在有關書報上。孟子說：“哀莫大於心死。”俄國作家契訶夫說：“冷漠無情，就是靈魂的癱瘓，就是過早的死亡。”難怪有人憤怒地歎息：“中國人的心都死了！”
麵對這樣嚴重的社會公德敗壞的現實，我們在憤恨之餘，不禁要問：這是為什麼？難道講了2000多年的仁義道德，竟然培養了一代不知道德為何物的國民嗎？這個問題看起來難以理解，但是問題的症結正在這裏：中國傳統的倫理道德不可能培養適應現代社會的公德，因為，由孔孟創發、在中國獨尊了2000多年的一套道德體係，講的基本上是私德。
傳統的中國社會是個典型的小農經濟社會，人們以家庭為單位耕種一定數量的土地，就可以自給自足，隻在偶然的和臨時的非常狀態下才感到與別人合作的需要，一般情況下，並不需要一個經常的團體。費孝通教授稱這種社會結構為“差序格局”，是一個“一根根私人聯係所構成的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