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文化

消費不僅僅是一種經濟行為,也是一種重要的文化現象。消費的內容、消費的方式、消費的行為等都處於某一層麵的文化背景之下,其中蘊含著豐富的文化內涵。因此,可以說,消費本身是一種文化,我們不妨稱之為消費文化。它是人們消費生活各方麵各種創造性勞動的升華和結晶。消費文化包含的內容很豐富:優美的自然環境、人文景觀,使人得到美的享受,形成一種消費文化;質量好的、優美的物質消費品和高雅的精神文化產品,反映著一種消費文化;消費方式改進,消費觀念更新,消費質量提高,也體現著一種消費文化。

美國著名社會學家伯格和費得瑞柯在《人類行為》一書中指出:“文化是價值、知識和物質客體的貯存器,是世世代代積累和保持下來的一個群體。”消費文化在這一點上的表現尤為深刻,也尤為直接。在東西方文化相互交融的今天,不同國家、不同民族的消費內容、消費行為、消費方式都鮮明地體現了各自獨特的文化色彩。

林語堂先生曾得出這樣的結論:中國文化的最高理想,是對人生有一種建於明慧悟性上的達觀,這種達觀產生寬宏的懷抱,使人能夠樂天知命地過生活。這種思想導致了一種人生觀念,這種人生觀念又引導人們選擇一定的生活方式,而這種生活方式就決定了這個民族特有的消費行為、消費方式——即其特有的消費文化。那麼,若真實地反思一下我們這個民族幾千年的生活方式和消費習俗,就不難發現,中國的消費文化始終作為我們民族文化的一個分支,一種表象而存在著。

中國的茶文化眾所周知,藉此我們便可以解讀中國的消費文化與中國文化的共存。從采茶開始,采茶必須於天氣清明的清晨,當山上的空氣極為清新,露水的芬芳尚留於葉上時,所采的茶才為上品,依道家的重返自然和宇宙之能生存全恃陰陽二氣交融的說法,露水是天地在夜間和融後的精英,因此具有芬芳和神秘的作用。據《茶道》所說,“其旨歸於色香味,其道歸於精燥潔”。采摘烘焙、烹煮取飲之時,手上或杯中都必須十分清潔,略有油膩都會使之喪失美味。也隻有能夠“以一個冷靜的腦去看忙亂的世界”的人,在眼前和心中毫無富麗繁華的景象和念頭時,才能真正地享受它。《茶解》中有這樣的描述:“山堂夜坐,汲泉煮茗。至水火相戰,如聽鬆濤。傾瀉入杯,雲光灩瀲。此時幽趣,難與俗人言矣。”這一過程,正是從古到今中國的文人們所向往的“月夜焚香,古桐三弄,便覺萬慮都忘,妄想盡絕,恬然樂之,悠然忘之,不可思量”之境界,一種達觀於明慧悟性之上的人生境界。也許正因如此,才有“詩清隻為飲茶多”,以其苦澀為茶中詩味的說法。也因為此,創造茶文化的人們飲茶不為解渴,而意在品味那苦澀中的一點回甘。

與此同時,痛飲了幾百年咖啡的西方人,即使用著奢侈的銀器,也並未創立出相關性情與人生樂趣的咖啡文化。伏爾泰喝了70年咖啡,也隻是在醫生認為咖啡裏有毒素而勸戒時笑談:“對啊,我喝了70年咖啡,還沒毒死。”西方人講究實用主義,在1660年的茶葉廣告上說:“這刺激品,能驅疲勞,除惡夢,使肢體輕捷,精神飽滿,尤能克製睡眠,好學者可以徹夜攻讀不倦,身體肥胖或食肉過多者,飲茶尤宜。”萊登大學的龐得戈博士也寫到,茶“暖胃,清神,健腦,助長學問,尤能征服人類大敵——睡眠”。因此,西方人飲茶從最初的加水煮沸,濾去茶汁,單吃茶葉,甚至還要拌些黃油和鹽,塗於麵包之上,到喝茶之風大行時,以濃茶攙上牛奶和糖,使之成為液體的飲料,不但解渴,而且療疾。大文豪巴爾紮克喝茶時,還必須要加上白蘭地,其中滋味,一定不曾為中國的文人們所領略。“品”與“喝”之間,中西在茶消費中所表現出的民族和地域之間文化的差異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