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在南方並不多見,飄飄悠悠地下。火車喘著粗氣,在黑漆漆的夜幕裏奔跑,把一車沉睡的人帶進寒冷的世界。
萍很少出遠門,除了少有的幾次旅遊。這一次,她是去大學裏麵授。盡管已經過了讀書的年齡,可為了那一紙文憑,她還是要每年兩次離開溫暖的家,一個人麵對旅途的艱辛。
坐了幾次飛機後,萍說,我要坐火車,要看一路的風景。要看一路風景的萍,也要讓老公擔一路的心。那天,在寒風中老公千叮嚀萬囑咐:火車上小偷很多,騙子很多,壞人很多,千萬不要和陌生人說話!萍說,我又不是三歲小孩,用得著這麼擔心嗎?
火車帶著愛人的擔心上路了,萍卻輕鬆地在窗口向愛人招著手。
萍坐的是臥鋪車廂,靠窗,下鋪。萍的對麵是一個男人,大胡子。大大咧咧的,一看就是北方的漢子。南方的水土養育大的萍,見到大胡子男人,有一種天然的排斥。大胡子男人卻渾然沒有感受到萍目光的寒冷,熱情地跟萍打招呼,熱心地幫萍拿行李,還主動幫萍倒了一杯開水。這對第一次坐火車的萍而言,應該是關心到了點子上。
安頓好一切後,萍便坐下來,準備喝一口熱騰騰的水。愛人的話突然在耳邊想起:“不能吃陌生人的東西。”萍的嘴像是被熱水燙著一樣,收了回去。萍悄悄端起水杯,去開水房,倒了。再加滿,晃了幾下杯子,又倒了。
再加滿水返回時,大胡子男人和其他旅客聊上了。見萍回來,忙打招呼,萍笑笑,很不自然。問萍:“去旅遊嗎?“不是。”“做生意?”“不是。”“探親?”“不是。”“那大冬天出遠門幹什麼?”“讀書。”“那麼大年紀還讀書?”大胡子男人一臉驚訝,聲音提高幾倍。突然又覺得這樣說很不禮貌,拚命解釋:“其實你看起來還是挺年輕的。”想想又覺得不妥,扇了一下自己:“瞧我這張臭嘴。”全然沒有了與其他旅客聊天時的豪爽。
萍隻是笑,冷冷地,不說話。大胡子男人便端起茶杯,坐到了別人的鋪上去。車廂裏又響起了響亮的說話聲。萍隻管自己拿出書本,靜靜地看著,直到夜幕降臨。
吃過晚飯,大胡子男人拿出橘子分給大家。萍沒接,隻說了聲謝謝。大胡子男人坐在自己的鋪上,又想找萍說話。萍沒回答,頭也不抬,看著書。大胡子男人自覺沒趣,躺下,蓋上毛毯。不一會兒,呼嚕聲起,很響。萍皺了一下眉頭,仍看書,直到熄燈。
單薄的毛毯,暖不了身子。黑暗中,恐懼襲來。萍想睡,卻不敢,吃力地睜著雙眼,仍無濟於事……
一個夢,一個跟黑夜一樣黑的夢,一個跟寒冬一樣寒的夢,悄悄地潛入了萍的心鄉。萍夢見那個大胡子男人,正在向她靠近,一個黑影重重地蓋了過來,毛茸茸的東西直往她臉上紮……
萍驚醒,推開壓在身上的重物,從身上滑落的,竟然是兩條毛毯。此時,大胡子男人背著包袱的身影正消失在車廂的門口。
一股暖流遍布全身,萍感覺眼睛也是熱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