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對我的回答很意外,“沒打?不會吧,組長可喜歡打人了。”
我吃了一驚,反問他,“組長就可以打人嗎?”
助理對我的吃驚表現得比較納悶,“組長怎麼不能打人了?哦,你剛上班,時間長了你就知道,這裏打人最常見了,不過我們班長不打人,他是跟底公認最好的一個班長,就是罵人比較難聽。”
聽助理說完,我嘴巴大的可以塞下一個雞蛋。這都什麼年代了,工廠組長居然可以打人?!!
我又問助理,“那阿彪是怎麼回事?他才16啊。”
“是啊,看起來成熟而已,人家還沒拍過拖呢。”(拍拖,指搞對象)
“16?法律不是規定,16是未成年人,工廠不可以征用未成人的嗎?”
助理臉上一熱,“少見多怪,要是這麼說,我們線上一大半的人都是未成年,難道我們線不開了?”說完用手指著前麵分鞋底的女孩,“看到麼,她14歲就來了,在這條線上幹了三年,班長都沒她資格老,她想幹啥就幹啥,班長都不說,組長也很照顧她呢。”
“14歲!!”我快瘋了,“14歲都不可以進廠的,廠門口的招工啟事上有寫明,她怎麼進來的?”
助理白我一眼,“借個身份證就行了,這還不簡單。”說話間,阿彪也從辦公室裏出來,頭上貼了一個創可貼。
創可貼?!他被我用錘子砸了一下就貼個創可貼?!我感覺今天的所見所聞堪稱是這輩子的見聞之最,14歲的小丫頭進廠,被錘子砸了一把居然用創可貼?!看來我們的阿彪果然非同常人。
助理也看到阿彪出來,低聲對我道:“阿彪脾氣不好,但心底善良,你給他道個歉,等下下班再請他喝瓶汽水,把關係搞鐵,要不然,你以後在這很難混的。”
助理這麼一說,我再往線上一看,其他人看到阿彪回來都是一臉狂熱,就像是和多年和組織失去聯係的革命者猛然見到了革命領導人。而阿彪,依然是那副大搖大擺的步伐,臉上洋溢著的是英雄驕傲之情,絲毫不見他在辦公室裏嗚嗚啼哭的女兒之態。再往下看,那夥人又把目光對準了我,都是凶狠毒辣。
看來助理說的沒錯,我是得先去低個頭。
這裏要說明一點,我去低頭,並不是因為我害怕阿彪,相反,我是同情他,也理解他。我知道他為什麼一開始就對我們懷有敵意。從我進來的第一天,我們就沒好好工作過,頭三天是熟悉環境,東遊西逛,正式上班後則是來回調換工位,這個太苦,那個太累,而且經常性的往廁所跑,有離位證就帶離位證,沒離位證就看著保安巡視方向,估摸著保安沒來就竄進廁所不出來。
而他們呢,以前看著他們敲釘子刷甲苯覺得那好玩,熱鬧,又不費力。自己上手一做,才明白過來,這些工作沒一個是簡單的,尤其是敲釘子,一天下來胳膊都抬不起,人就像散架了一樣。在如此強悍的勞動強度之下,那個人能沒點脾氣?再看到我們幾個學生嗲兒郎當的模樣,他看不慣,是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