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裏老九問道，“那幹嘛不讓他下班呢？或者是拿什麼藥水給擦一下？”
班長笑笑，“下班？現在？門都鎖了你怎麼下班？”
“門都鎖了？是什麼意思？”
班長望著我們燦爛一笑，“你們沒聽過三廠昨晚上罷工是怎麼回事？”
我們搖頭。班長就道：“員工嫌加班晚，十二點就全跑了，沒人來加班，所以今天定了船票的貨就沒走，台灣佬怒了，廠長發火了，就一口氣炒了那麼多。”
“原來這樣啊。”我感歎了一句，忽然明白過來，“你說什麼？員工嫌加班晚，十二點以後？”
“是啊，十二點以後。”
“不是十一點半下班？”
“不是，今晚怎麼也得淩晨兩點。”
我這下是真傻了，淩晨兩點，那是什麼概念？一天上班十八小時？
老九又問，“那明天早上幾點上班？”
班長乜了他一眼，“和今早上一樣。”
這回，三個新來拋光的都愣住了，不由自主地，手裏的鞋子同時停了下來，最前麵那位哥們悠悠問了句：“那淩晨兩點下班，幾點吃夜宵？”
班長抬抬眼皮，笑笑，“十一點半，就快了。”
前麵的哥們哦了一聲，“那就行，說啥也別讓咱餓肚子，加班就加班，加班有錢拿啊。”說完拿起鞋子，繼續拋光。
我伸頭看看他，忽然想起和我同宿舍的那位河南兄弟，就問了句，“哥們，你在這廠裏是不是還有個哥哥？”
那孩子一驚，“咦，你怎麼知道？我哥就在二廠針車，叫孫朝陽。”
我和老九對視一眼，一聲苦笑，“緣分呐，你哥和我一個宿舍。”
對方就樂了，“那感情好哇，都是自家人，我叫丁三石，你們是怎麼認出我來的？是不是感覺我和我哥長的一樣？”
我說：“不是，而是你和你哥一樣的能吃。對了，你哥叫孫朝陽，你叫丁三石？”
丁三石哈哈一笑，“他用的假身份證。”正說著，班長急乎乎的回來，離我們十米遠就大聲喊道：“那幾個靚仔別拋光了，趕緊到前段去幫我們拉夜宵，晚了連湯都沒了。”話音一落，丁三石就一道光樣的閃了出去了，風中飄來他深沉的語調，“好嘞，沒問題。”
而我和老九，還傻登登地問班長，“拉夜宵？什麼意思？”
班長拿著手邊扇風邊伸著舌頭吐氣，“去前段拉夜宵啊，你們不懂？”
我們當然不懂，沒見過這種事，“夜宵不是自己下去飯堂吃嗎？”後麵有老員工解釋，“不是，三廠成型的夜宵是有人專門送上來，節約時間。”
帶著疑問，我和老九快步奔向前段，自打進了三廠成型，隻在後段那片兒混過，中段前段都不知道長啥樣呢。到了前麵才知道，中段是未成形，都是男工人，拿著鉗子拉腰幫呢，就是在鞋楦上把皮子釘在腳掌上，有很多膠水問，超級難聞。前段則是初期的皮子和底子結合，用機器打腰幫，一樣的膠水味兒濃烈，而且和中段比起來更熱。
看到這景象我和老九不免慶幸，幸好自己分到了後段，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