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這樣老下去(一)(1 / 2)

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微瀾迷上了坐火車。

閑暇的時候,自己常常做的一個遊戲是,隨便買一張去往終點站的車票。坐在火車上,把頭靠在窗邊,閉起眼睛,聽著鐵軌發出有力的撞擊聲,直到恍恍惚惚地睡去。醒來的時候就下車,然後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裏點燃一支煙。

微瀾隻會用一支煙的時間來觀察一個城市,一支煙抽完,她便轉身離開。路過的任何風景,在她的眼裏都是空的,亦無任何的留戀。微瀾愛上的,隻是這不斷進行著的過程。就像生命,無非就是時間的流動。

也許,人會有不同。微瀾也喜歡看人,火車上有著各種形形**的人。有時候,微瀾也會和他們攀談幾句,甚至有聊得投機的人會給她留下電話號碼。微瀾是那種看上去非常健談的人,而且很安全。

今天,微瀾的對麵坐著一個20歲左右的女孩,年輕的臉上還殘留著青澀的氣息。安靜而悠閑地注視著窗外,一如平常的自己。微瀾仔細打量了一下女孩,是自己喜歡的女子,於是便滿心歡喜地與她交談起來。

女孩的笑容很溫暖。微瀾覺得,她仿佛就是從自己的年少歲月裏走出來的影子。小小的帶著一點執拗和魯莽的衝動,不安份的眸子裏閃爍著迷茫的童貞和喜悅。是生命最初的那一份美好,棱角分明。

微瀾問,你上大學了嗎?

女孩驚訝地說,當然啦,我都快大學畢業了。

是嗎?學的什麼專業?

學中文的,聽說很不好找工作呢。女孩說完就咯咯地笑,一點不知愁滋味。

微瀾心裏一驚,怎會和自己如此地想象?微瀾還清楚地記得,自己曾經穿著牛仔褲紮著馬尾去應聘文秘時的樣子,她把幾篇小說扔在了曾誌銘的麵前,抬著一雙高傲的眼說,這是我寫的小說,我的文筆很不錯的。

曾誌銘的嘴角劃出了一抹淡淡的笑,然後他抬起頭打量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微瀾,就是那份不諳世事的童貞讓他找到了掌控的力度,微瀾幾乎是毫不費力地就墜入了他的手中。

生命在這裏開始滑入了生活的軌道,被生活禁錮著的靈魂找不到出口,微瀾的生命亦不會得到救贖。

以後想要做什麼?許久,微瀾終於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話。

進公司,做文秘唄,既輕鬆又能賺錢。女孩的回答並沒有超出微瀾的預料。沒有經曆過的人,不會知道得到者的辛苦。

微瀾本想說一些勸她不要去做文秘之類的話,但仔細想了想,又都被自己活生生地咽了下去。

成長總是要付出一點代價的。微瀾想,這就是生命的本質。自己選擇的路,總是要走的,不能因為怕摔倒就放棄走路。更何況,我們有放棄的自由嗎?微瀾輕輕地笑了,這個問題更像是在問她自己。

女孩問,你笑什麼?

微瀾說,沒什麼,祝你好運。

女孩睜著一雙迷茫的大眼睛,微瀾又衝著她笑了笑,便不再說話了。

沒過多久,女孩要下車了。下車之前,她好奇地問微瀾,你要去哪裏?

微瀾微微地愣了一下。然後說,終點站。

女孩走後,位子就一直空著,沒有人來坐。微瀾看著那個空位,恍恍地出神。腦海中一直回響著女孩臨走之前的那個問題,你要去哪裏?

是的,她要去哪裏呢?天下之大,到底哪裏才是她的家?她隻不過是想要一雙可以依靠的溫暖臂彎而已。可是,她已經27歲了,卻連一張固定的床都沒有,一直漂在路上。那些男人在她的生命中來了又走,他們分享著她的美貌,消耗著她的青春,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在風景看透的時候,陪她去看細水長流。

她的愛情,也許就像她路過的風景,都是空的。

微瀾把頭埋進自己的手心裏,眼淚從指縫間流淌出來,打在純白的衣裙上,沙沙作響。

於是,微瀾在淚光中想起了那個夏天。

那年夏天。微瀾記得。她第一次見到臨川的時候,就穿著一件白色的紗裙。微風輕柔地拂過她的身體,揚起純白的裙角。

臨川叼著一根香煙,眯起眼睛瞟著她,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你真美。然後,他的手貼上她發燙的臉頰,將她的臉拉向自己。他看著她的眼睛,做我的女朋友,怎麼樣?他的呼吸裏有著煙草和酒精混合的味道,溫暖的氣息輕輕地噴到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