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吃晚飯的時候,我發現家裏氣氛有些不對,韓成和田雪誰也不理誰,葉芳也懶得說話,我想說卻不知跟誰說,感覺像是被晾在那裏,一種隱隱的不安籠罩在我的心裏。吃完飯後大家各回各的房間,韓成沒有過去串門,兀自倒在床上聽音樂,她們也沒有跑到我們屋裏來看電視。
我問韓成出了什麼事,他說沒什麼事。我說沒什麼事為什麼不說話,他說不想說就不說。我不問了,我的好奇心不強,懶得打聽閑事。不料一會韓成自己開口了,仿佛是自言自語。
“真倒黴,竟然被她撞見了……”
“你去****啦?”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滾……”他的滾字說的有氣無力。
原來那天田雪上班的時候從公司裏出來辦點事,遠遠看見韓成一個人背著公文包在大街上閑逛,便悄悄跟了他一程,發現他竟去了一家網吧。田雪有些氣惱,進去把韓成堵在裏麵,質問他為什麼工作時間玩遊戲,韓成先是一驚,然後竭力為自己辯解,說自由職業就是這樣,工作就是生活生活就是工作。田雪見他這陣渾渾噩噩的樣子,早就懷疑他不務正業了,今天借機和他大吵一架。韓成一氣之下喊出一句男子漢的誓言:“爺爺我就這樣了,想好就好,不想好滾蛋!”但是現在躺在床上的韓成卻心灰意懶,有氣無力,就像一具快要腐爛的屍體。我想他是後悔了,他根本離不開田雪。
我跟韓成早就分手了,各自跑各自的客戶,不再搭伴工作。想不到幾天不提攜,他竟墮落到這步田地。
林鳳曉顯然意識到我們的危機,她不能眼看著自己的孩子死掉。每天開完晨會,她會單獨把我們留下,查看我們的工作日誌,詢問我們昨天的拜訪情況,並且一個客戶一個客戶的核實情況,以防我們弄虛作假。她常對我們說,產品不是問題,銷售技巧不是問題,拜訪量才是問題。客戶是尋找來的,而不是說服來的。
我發現我漸漸開始恨她,是她把我拉進這個行業,是她把我推向這種痛苦無助的境地。我既無力擺脫困境,又不甘灰頭土臉的離開,隻有強打精神,把自己架在火爐上,直到烤熟為止。韓成變得像一個隱身人,在公司裏永遠保持低調,林鳳曉給她談話時總是好好好是是是,談話一結束馬上離開公司,然後一天不見蹤影,直到晚上才一臉疲憊的回家。大概又去網吧了吧,如果他還敢的話。
一天下午我回公司打印材料,忽然發現韓成一個人坐在職場裏,表情漠然地看著窗外。我走過去問他在幹嘛,他並不轉眼瞧我,淡淡地說,在休息。我說,你剛做完活塞運動嗎,他沒有搭理我。待我轉身要離開的時候,他忽然從嘴裏冒出一句:我上單了……
操,上單了還這麼淡定,裝什麼逼呢!
我伸過手去向他表示祝賀,他沒有跟我握手,隻是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手掌:“算了吧,沒什麼好祝賀的,讓我媽買的。”
韓成解脫了,隻剩下我自己了。
林鳳曉,我恨你!
“你的工作日誌呢?”第二天開完晨會,林鳳曉單獨把我留下,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忘家裏了。”我懶洋洋地說,其實日誌就在我的公文包裏。
“你昨天見了幾個客戶?”
“沒見。”
“為什麼沒見?”
“牙疼。”
嚴格的講我並沒有撒謊,我最近一直在上火,牙齦已經腫起來。林鳳曉平靜的眼神背後暗藏著慍怒。我避開她的目光,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你今天有什麼打算?”
“沒什麼打算。”
林鳳曉最終沒有發作,叫我回去好好反思一下。我知道,她肯定覺得我無藥可救了,她肯定後悔請我吃了好幾回飯。
從公司裏出來,我感覺自尊心受到極大的摧殘,沉積在心底的情緒被攪動起來怎麼也平複不了。還見什麼客戶,愛幹嘛幹嘛吧。我回到家裏,衣服也沒換,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我想我快要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外麵門鎖響動,葉芳回來了。我房間的門敞開著,葉芳見我大白天躺在床上,沒吱聲進自己屋了。又過了不知多久,葉芳換了一身休閑的衣服,又來到我屋門口,我仍然橫在床上一動不動。我想我可能睡著了。她敲了兩下房門,好像是要把我叫醒似的。
“進來吧。”我緩緩坐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
“大白天的睡什麼覺啊。”葉芳的口氣並沒有責備的意思,她麵帶微笑口氣和藹,是近些日子在我麵前所少見的。我立刻有種慚愧之感,後悔自己不該鬧情緒,在她麵前擺出一副醜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