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王步凡現在重病在身,即使好了也隻是一個躺在輪椅上過後半生的廢人,馬上就不再是分管人事工作的縣委副書記,已經決定不了他們頭上的烏紗帽,再來探望王步凡,還有什麼意義呢?或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那些和王步凡沒有什麼關係的人也就不再來了,隻有像朱廣平這樣的親信才會出於感激過來探望王步凡。
想清楚這個道理,秦天河突然感覺到什麼是事態炎涼,人情冷暖,眼下就是最真實的寫照。
如果王步凡不生病,如果王步凡還是縣委副書記,如果王步凡還手握大權,能夠掌控官員頭上的烏紗帽,恐怕此時此刻,病房裏還是門庭若市,全是前來探望的人員。
朱廣平非常關心王步凡的病情,花籃一放,就坐在了窗前的凳子上,手握王步凡伸出外邊因受病魔折磨已經變瘦的手,關切地問王步凡的老婆道:“柳姨,王書記最近好點了嗎?”
王步凡的老婆柳絮告訴朱廣平,王步凡病情最近很穩定,而且已經能夠勉強下床,狀況好的時候還能讓自己扶著,在病房裏走上幾步。也說得出話了,隻是語速緩慢,好幾秒鍾才說一個字。
王步凡的老婆還告訴朱廣平,醫生說王步凡能夠保住性命,不做植物人,已經非常不容易了,竟然可以下床走上幾步,的確是個不小的奇跡。不過還不能說是萬事大吉,他的心腦血管很脆弱,不小心會再度破裂,這是一輩子也不可能完全康複的頑症。而且,就在朱廣平和秦天河來之前,王步凡剛在地上活動了一會兒,剛剛被自己扶回到床上。
朱廣平仔細端詳了王步凡一番,發現王步凡精神頭看上去的確比以前好多了,於是就衝王步凡喊了聲:“王書記!”
王步凡腮邊肌肉動了動,道:“廣……廣……廣平……工……工作……還……還……順心吧……”
朱廣平眼睛一熱,差點流出淚水來,不過,他馬上就控製住自己激動的情緒,衝王步凡道:“還行,王書記您盡管放心。”
事實上,朱廣平自己就不放心,自從王步凡出事,他隱約感覺,鄉裏有不少人已經不再向以前那麼尊重自己,尤其是孫洪濤、徐華山和皮長山等人,時不時地和自己頂牛,這讓他很惱火。
王步凡說話節奏雖然緩慢,慢得像一部漏油的老爺車。但已經讓王步凡妻子興奮不已,告訴朱廣平,這是王步凡恢複說話能力以來說得最多的一次。
朱廣平又交代了王步凡妻子兩句,就提出告辭,臨行前,衝王步凡老婆柳絮道:“柳姨,我來的有點匆忙,也沒來得及給朱書記買點東西,給您點錢,您幫我給王書記買點好吃的,也算我點心意。”
路上,秦天河本來與朱廣平商量好的,看望完王步凡後,給王步凡留下兩千元錢,現在看到病房裏的情景,秦天河心生惻隱,想王步凡才四十五六歲的年紀,而且身為分管人事工作的縣委副書記,正是幹事業的時候,得了這樣的病就什麼也沒有了。正所謂人們常說的一句話,人生是一串數字,身體是一,什麼事業愛情金錢權力是一字後麵的零,零多你人生的值就大,或是一百,或是一千,或是一萬,可一旦前麵的一沒了,後麵的零再多也還是等於零。王步凡如今可不就是這種情況嗎。再聯想到朱廣平和王步凡的關係,因此,他打開手提包,取出一萬元錢塞到王步凡的老婆手中。
王步凡的老婆堅決不收。
但秦天河還是把錢放在了王步凡的床頭,然後和朱廣平一起走出病房。
一出病房,朱廣平就衝秦天河道:“天河,謝謝了。”
秦天河知道朱廣平謝自己的原因,急忙道:“王書記為人民的事業操勞一生,我們表示點,是應該的。”
朱廣平沒再說什麼,直到上車之後才道:“我們去財政局找下藺局長,打聽一下扶貧資金的事,上次和他吃飯的時候,他說市裏的扶貧資金很快就會撥下來,現在都過去一個多星期了,怎麼還一點動靜都沒有?是不是把我們二道嶺忘了?”
於是,李坤打轉車把,向座落於人民路和建設路交彙處的方山縣財政大樓駛去。
方山縣財政局辦公大樓是一座高八層,氣勢磅礴,新建成時間不長的辦公大樓。整個大樓都用白色和橙黃色的瓷磚鑲起來,看上去典雅別致。
大樓的頂端有三個城堡式的裝飾,顯得別具一格。正門的上方鑲嵌著“為人民服務”五個鎦金大字。字正上方城堡上插著一麵鮮紅的五星紅旗和六麵不同顏色的彩旗,彩旗飄飄,隨風飄展。